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金牌游戏人》炎酱布蕾 文案: 加入《思无涯》手游项目组伊始,谢易恒并不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卷入公司内斗,扮演类似奸细的角色。 他对新同事丁绪很感兴趣,这个宅男对项目倾注了无限的热诚,浑然不知阴谋即将降临。 爱情与欺骗,同时开始…… 主攻文!虽然开篇是受视角出发…… 腹黑忠犬攻x单纯宅男受,结局HE~ 来波节奏:甜虐甜虐虐,甜甜虐虐甜。 内容标签: 职场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游戏网游 搜索关键字:主角:丁绪,谢易恒 ┃ 配角:林安,周亚文 ┃ 其它:总监你要撩就认真撩,我们不说你渣 第1章 第一章   冷冽的月光随着乌云的流动忽明忽暗,投进一扇明净的落地窗内。   “做掉他!就一次机会。”男人声音年轻,却饱含气势与冰冷的决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手机震动声从口袋里传了出来!   “靠。”丁绪拽掉耳机,“喂?”   “丁先生吗,您的外卖到了。”   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网游公司,方舟网络的门禁很严,快递外卖小哥都没有权限迈进大厅一步。   丁绪正指挥阵营战,满脑子都是战局,几乎是踩着风火轮下的楼。外卖小哥在夜色里疲惫地靠着摩托打盹,手里拎着个星巴克的牛皮纸袋。   他道了句谢就提了星爸爸走人,等电梯的空当不忘上外卖app给一个好评:都快晚上十点了还送外卖,小哥不容易。   电梯里除了他只有一盏昏黄的孤灯,他和墙面倒映的自己面面相觑。印着“Excuse me”的大号T恤,松松垮垮的牛仔裤,人字拖,奔放的发型和黑眼圈,只有一个词能概括:萎靡。   但他知道自己的内心热情如火。重新溜回拥有顶级电脑配置的游戏测试间,继续他未竟的事业。黑暗营造了异样的沉浸感,战斗结束后他长出一口气,抓过星爸爸正要喝,闻到气味时忽然眉头一紧——   嗯???我点的明明是热巧,怎么送的是咖啡?谁特么大晚上的喝咖啡啊,要彻夜奋战吗?   他有点不爽,准备给店家打电话理论,查看小票的时候却愣住了:这杯星爸爸不是他的。   收件地址:方舟大厦13层,收件人:谢易恒。   除了他这种因为家里断网就在公司留宿打游戏的“野人”之外,应该只有程序员能待到这么晚,喝掉人家彻夜奋战的工具,不好不好。   他打了这个人的电话但对方不接,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跑一趟。   到了13层他心里就犯嘀咕。方舟流传个鬼故事,说13层不干净,晚上会有在动漫里领过盒饭的角色走来走去。   他一面觉得会认真考虑这种事太可笑了,一面又不由得放轻脚步、竖起耳朵监测周围的异动。   不远处的办公桌上出现了一个星爸爸。凑近一看,果然是自己的热巧,还没被人没动过。他刚要伸手,就隐约听到了人的说话声。他吓得赶紧屏息静气!   “哥……”一个字撒娇似地拉长。声音是从旁边的储物间里传出来的。   “都说了,以后不要来公司找我了,乖啊。”虽然语气温和,却并不能掩盖其中的冷漠。   “可我去你家里找你,你总不在。”   然后空气就安静了,只有两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Kiss?还是不可描述?丁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彻夜奋战”,还有这种操作?   重点是,这分明是两个男人啊!   丁绪听到自己三观碎裂的声音,提起自己的热巧掉头就跑。   次日是手游《思无涯》的研发进度报告会。同名端游(电脑上的游戏)是方舟网络的发迹之作,十年后的今天依然在线运营,拥有将近五千万玩家。全公司引以为豪的端游首次手游化,报告会自然非常隆重,主策划林安全程演示,高管倾数到场。   报告会顺利收工,一行领导在助理的跟随中陆续走出圆形会议厅,随后是普通员工。有两人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往电梯间延伸的人流,在冷冷清清的后廊停下了脚步。   “他居然也在方舟,还做了项目的产品总监。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个关键的助力。”   “文文,事到如今你还乐意面对他吗?我看这件事你不用亲自张罗——”   “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倒不如说我现在期待的很,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给我这个面子?”   “好,既然这样……那你给他准备一份‘见面礼’吧。”   ……   开完会的林安心情不错,下班后叫了丁绪一起上20楼餐厅吃饭。   方舟网络占地一千多平,光食堂就有三个,20楼这个是西餐馆。空气中氤氲着咖啡豆的香气,低沉忧郁的蓝调背景乐,白色的皮沙发看似散漫地摆在厅内,透过落地窗能够俯瞰到整个市中心的夜景。夏天时通往露台的门也会打开,员工可以在户外用餐。   “一杯意式浓缩,一杯卡布奇诺半糖,凯撒沙拉,烟熏三文鱼,海鲜焗饭。Ok了。”林安自作主张地点了两人的食物。   “还意式浓缩……”丁绪一面低头玩着迷你世界一面吐槽,“这逼装的我给满分。”   他们两人在同一个研发团队里呆了三年,也都是网游《思无涯》的老玩家,对这次手游化怀着神圣的使命感。两人坐在一起,没一会儿话题就跑到下午的研发进度报告会上去了。   “他们还是希望能加自动战斗……哎,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主策大人揉着脑袋说。   丁绪闻言立马把叉子一搁:“手游玩家现在都懒断筋了,都是被他们惯出来的!今天你加了自动战斗,明天他们还要你加扫荡功能、收益翻倍道具,加不加?”   青年的抨击才刚开始,林安却抬头看向别处,顺着一双修长的腿抬头望去,一个男人正站在桌旁低头冲他微笑。   “Hello林老板,在这里吃饭啊。”   “诶,谢总!你也来吃饭吗,一起吧!”   丁绪跟着抬眼。这个男人肩宽腿长,身材高挑,穿着一件贝壳扣子的灰色衬衫,黑色风衣搭在手臂上。他都很久没在方舟见到穿得这么讲究的人了,于是用眼神询问林安,这谁?   林安旁边的座位放了他的笔记本电脑,只有丁绪旁边空着,这位谢总冲他笑笑,和他在同一个长条沙发上坐下了。   “来来谢总我给你介绍下哈,这是丁绪,咱们项目的主美。这是谢易恒谢总,今天会上才认识的,以后就是咱们项目的产品总监啦。”   “你好哦,你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主美了。”   “哦……你好。”丁绪机械地答了一句,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没头没脑的恭维。反应了半秒后,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这名字,是昨天晚上的风流无情男!   他这才想到仔细看这姓谢的一眼。眼睛刚偷偷摸摸地抬起来,就和对方目光对上了。对方立马把薄唇一弯,深邃的褐色眸子里荡漾起盈盈笑意,吓得丁绪赶紧就缩了回去。   他不太有兴趣和这种人搭话,转头问林安:“刚才说到哪儿了?”   林安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不幸的是丁绪想起来了,狠狠嚼了一大坨花椰菜,重新挥舞起叉子:“战斗系统是咱们游戏的亮点,开了自动战斗,和那些国产垃圾手游还有区别吗?别理他们,那群二逼肯定连Demo都没玩过……”   林安笑容一僵,赶紧伸腿踢丁绪:你说的二逼之一就在你旁边啊!   但连踢两下丁绪也没反应,陶醉在自己的慷慨陈词中:“说这种话的都是没理解咱们战斗玩法的精髓,这种智商还玩什么游戏……”   他人是呆了点,但也不至于这么呆啊。林安难以置信看了一眼桌下,原来是自己和丁绪中间,不知什么时候横了一条第三方的腿。   他尴尬地看向谢易恒,男人依旧是笑眯眯的,非常小幅度地对着他摇了摇头。   深,不,可,测。林安满脸通红地对着谢易恒赔笑,内心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林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话题岔开,还没来得及分享和谐的成果,一个电话就打进来。   “额,薛总让我现在给他准备份材料,你们慢慢吃哈。”林安满脸幽怨地起身背上背包,又对丁绪说,“今儿你蹭不上我车了,打车回去吧啊。”   还没得及做出反应,林安就已经走出十米开外了。丁绪久久目送着他,对自己幼儿园的孩子送走妈妈一样的眼神毫无自觉。你把我跟一个陌生人扔在这儿,我怎么办啊?   他是个纯宅男,在熟人面前狂野不羁,在游戏里能喷倒敌人的千军万马,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却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支支吾吾还容易犯尴尬症的类型。   现在他就犯了。俩男人并肩坐在一个长沙发上吃饭,不说话不合适,可是说点什么好?   这位长腿的英俊男人倒是悠然自得地吃着沙拉,间或偏过头打量着旁边的青年。丁绪乍眼看上去十分普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朴素,身材平平,好像还有点驼背。但他脸长得却是出乎意料地耐看,皮肤白白净净,五官有板有眼,眉宇间还有点学生气息。   虽然不声不响的,漆黑清亮的双瞳却一直不安分地动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就这么过去了几分钟,丁绪终于感受到了几束极富穿透力的探究视线。他抬手摸了一把脸,又舔了舔嘴唇,谢天谢地,对方这时终于开口了。   “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   丁绪眨眨眼,来自陌生人的赞同让他很意外,意外之余也生发出对同道中人的亲切感:“你也这么觉得?唉,咱们高层根本没几个人是真喜欢游戏,不过是生意人,没有坚持。”   谢易恒心想这家伙真敢说,笑着附和:“对。”   “可是研发有句话:研发不能做鸡,玩家要什么就给什么,而要做绿茶婊引导他们。”   “哈哈,没错。咱们的Demo我玩过了,战斗系统很有趣,美术也做得特别好,开了自动战斗就可惜了。”谢易恒一脸真诚地说。   身为主美的丁绪挠挠后脑勺笑了,没有什么比对他工作的认可更让他开心的。昨晚撞到的尴尬场景这一刻被忘得渣都不剩了,对眼前男人的好感度蹭蹭上涨,什么年轻有为呀,眼光不错呀,客观中肯呀,踏实可靠呀,英俊潇洒呀……一股脑地都冒出来了。   短短几分钟后,他就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地……“森破”。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第一章 是以受的视角出发的,感觉有必要说明一下,为什么文章选择了“主攻视角”。   单说“视角”的话全篇两人的视角、戏份都是差不多的。   但是从剧情上来看,主要矛盾大部分都在攻这边,作者对攻也确实更偏心,所以权衡了一下还是选择主攻视角了~ 第2章 第二章   谢易恒注视着青年,见他下意识地坐直了点,圆圆的眼睛闪烁着光彩,就像只端坐着等待进一步夸奖的小花猫。   不过小猫下一秒就可以伸出利爪挠人。产品总监这么想着,又说:“这样的战斗系统,让我联想到《X任务》的手游,同样是大IP改编。”   丁绪用力点点头,心想没错,策划确实参考了这款游戏。   “当年即使很多人都反应《X任务》没有自动战斗不方便,但凭借粉丝强大的厨力,大部分玩家还是坚持下去了。”   丁绪扑闪扑闪的眼睛里几乎要跳出小星星,“是呀,我相信咱们的项目也可以!”好像只要眼前这个靓仔说可以,就真的可以似的。   但这位靓仔的笑容却忽然变得诡谲:“学《X任务》一样只吸引死忠玩家?他们可是世界知名的游戏,我们和他们是同一个量级的吗?”谢易恒紧盯着他的眼睛,凑近了问他。   青年一时语塞,漆黑的瞳仁闪过一丝迷茫。谢易恒总结道:“我们游戏前十级的战斗根本没有挑战性,玩家体验不到策略性,就容易流失。所以我在会上建议加自动战斗。”   丁绪有点转不过弯发起了呆,谢易恒忽然有点期待对方亮小爪子,淡笑着进一步提醒他:“真巧,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二逼。”   丁绪呆若木鸡,脸上缓缓开始烧。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我刚才就当着人的面把人损了一顿?我都说什么来着?   不过,对待这种故意套话、故意让人难堪的人,刚才那几句损得算是轻的。   “呵……呵呵……谢总,刚才是我太耿直的错。”丁绪梗着脖子摆出特别在理的样子,试图以此掩盖窘迫,“最后不还得你和林安商量着定,我只是个美术,就发表发表个人观点而已。”言外之意就是我懒得再跟你多说一句。   听者却很不识趣,甚至直视着对方泛红的脸说:“也不能这么说,你是《思无涯》端游的玩家,代表项目的核心用户。但我们也需要非核心玩家;让他们通过手游了解端游,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那不过是些傻白甜……”丁绪嘟囔着,心想明明就是为了营收,还要冠以情怀之名,他们做市场的都是这么喜欢诡辩?   “也许在重度玩家眼里是这样的。” 男人拥有着温和的嗓音,他用胳膊肘轻碰着人,耐心十足地说,“不过很多傻白甜是像我一样,平时没有很多时间玩游戏,战斗过程大部分是重复的,让自动战斗代劳其实也挺好的,难道不是吗?”   你是没有时间玩游戏,晚上都用来搞比利了。丁绪把头偏到一边翻了个白眼。   他这一偏头,才留意到斜对面桌上的一窝女生,少说四五个,都正在饶有兴致地往这边瞅,背对着这边的两个人脖子快扭了180度了。这是在花痴谢易恒吗?他暗自纳罕,方舟的帅哥资源至于缺乏到这种程度?   可观察了半分钟他又感觉不对,那几个女生不光看谢易恒,还频频打量他,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交头接耳。那不是花痴的眼神,倒像是……八卦?   余光瞟见男人近在咫尺的胳膊,想起凑近自己时堪称“好言相劝”的神态,丁绪忽然一阵恶寒,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几个姑娘是不是知道谢易恒搞比利?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比利”?   耳边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昨晚那句娇柔的“哥……”   哎呦我去!   “我无法同意你的观点。”丁绪生硬地终结了你的话题,把手机抓起来塞进裤子口袋,“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家指挥比赛,先走了。”   谢易恒有点懵,但还是反应很快,立马站起来跟上:“我也回家,一起吧。”   他快步跟在丁绪后面进了电梯,虽然险些被门夹到。丁绪没把人甩掉,只好抱臂站在离男人直线距离最远的角落里,一副划清界限的姿态。谢易恒通过电梯墙面观察着青年,还当是对方争论不过自己就生气了。   刚才他是使了点小聪明,给人油嘴滑舌的印象就不好了。快到地面时谢易恒念头一转:“听林安说,你还要打车回家?”   “公交。”   门开了,丁绪大步往外走着却被人拉住:“我有车,我送你一程吧。”   手腕上的触感给丁绪带来异样的感受,他低头看了看,把对方的手从自己手腕上剥离开,像拎着条抹布一样小心翼翼地推了回去:“谢总,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   谢易恒挑眉诧异之时,丁绪已经穿过电梯门溜走了。他独自一人降到地下车库,青年的影像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想到那脸颊上青涩又怀揣心思的绯红,拒绝时那口吻,戒备的小眼神,他的心中得出一个惊喜的结论——   嗯,这丁绪八成是个弯的。   有点儿意思。   那天之后丁绪有一个礼拜没见到那个不检点的基佬,几乎把这个人给忘了。   直到一周后的某一天,林安一到办公室就嚷嚷着朝丁绪走来。大楼里的暖气开得像夏天的冷气一样不知轻重,他的冲锋衣脱掉半边,露出黑色T恤和肌肉均匀的双臂,他放下包喘着气问:   “小祖宗诶,那天后来你跟谢总发生什么了?”   呃,这个表达方式……丁绪也承认自己有点打草惊蛇,定了定神:“什么也没有啊?我才想问你发生什么了呢。”   “哎,过会儿咱们和他们产品部聊测试计划,他居然跟我提要求,让你也参加。”林安看热闹不嫌事大,yin笑着坐上他的办公桌,“哎,你是惹毛他了,还是迷倒他了?”   林安嗓门有点大,引得好几个女同事朝这边看。但丁绪也觉得很神奇,顾不上感到尴尬了。他的确很关心项目的测试,私下里和林安也念叨过不少,但主美直接参与讨论这样的事,他却没想过。   现在机会来了,他却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高兴,大概是因为提议让他开会的人有点“特别(不好的意义上)”,给他一种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不快。   “哦……好吧,知道了。”   毕竟是两个部门第一次碰面,林安准备得郑重,特意嘱咐新来的订了会议室,给所有人发了邮件提醒。   出发前,想到有些人充盈着现充气息的公孔雀姿态,丁绪下意识地踢掉了脚上的拖鞋,换上平时出门才会穿的阿迪。   他跟在林安和主程序梁思远后面,把存在感压到最低才进了会议厅。此时厅内已经到了三个人。谢易恒穿了件黑色衬衫,隐约勾勒出胸肌和手臂的起伏线条,袖子随意地挽至双肘。左护法是个妩媚的黑发女人;右护法是个三十岁出头的方脸男人。   他们互相介绍,黑发女人叫曹心洋,是市场部经理,方脸男人是运营部经理孙豪。轮到丁绪时,谢易恒接过话茬:“阿绪他是端游的资深玩家,我听过他的一些想法觉得不错,希望他也能参加我们的讨论。”   觉得不错?丁绪冷漠地托着腮,心想他是故意展示自己很包容很客观吗。   投影仪连接好了,林安打开研发进度表简单回顾了一遍。曹心洋听完了,才捋了一把头发说道:“本来是没有问题,不过今天我听到个小道消息:《碧玉剑》今年也打算手游化。我们的进度可能要往前赶了。”   研发三人一惊。《碧玉剑》和《思无涯》是两款题材和年代都颇为相近的游戏,而且《碧玉剑》是方舟网络最大的竞争者,新时空网络自主研发的,两边粉丝经常捧一踩一,在网上掐个不停。   谢易恒向右护法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打开一份测试计划。研发起初计划年后做两次封闭测试,然后才开始对外宣传,但在产品部门却要把第一次测试提前到年底,也就是小半个月后。   主程序梁思远的脸黑如锅底。拉锯式的讨论进行了半天,林安还是摇头:“不行,来不及做出可以用于测试的版本。”   “那什么时候做得出来?”左护法问。   丁绪有点沉不住气了。加班事小,可游戏品质不能因为档期打折扣。从开会到现在对面的谢总就没说一句有用的,放任下属在这里咄咄逼人。他深吸了一口气,纯黑色的瞳仁终于转向那个安静如鸡的男人:   “谢总,你玩过这两款游戏吗?”   一屋子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在丁绪身上。谢易恒玩味地注视着他:“没有,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这么经典的两款端游都没玩过?真是只玩过手游?丁绪在心里用力翻了一个白眼,坐直了点:   “这两个游戏我都玩了几年了,不觉得《碧玉剑》手游会是我们的竞品。《碧玉剑》05年上线,当时确实蹭了咱们的热度,世界观的设定尤其相似。玩一段时间以后你才能发现,《碧玉剑》更重视PVP,而我们以PVE和剧情为中心……”   丁绪越说越流畅,越说越有气势,“各自发展了几年以后,两个游戏都走出了自己的路子。如今《思无涯》有了很大的同人圈子,而《碧玉剑》版本更新几次之后,似乎要往职业联赛的方向靠。我看这两个游戏的用户群应该有不小的差别了。”   轮流扫过对面三个人,丁绪的目光还是停留在悠闲的男人身上:“谢总,你觉得呢?”   他想不通谢易恒为什么还笑得出来:拜托我在怼你诶,这个反应真让人毫无成就感。不仅如此,现在对方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些:“我很同意你说的。”   有了被忽悠的前车之鉴,丁绪将信将疑,继续补充道:“素材也是一个现实问题。你们宣传总要用到原画、视频、截图,目前还没准备好。我的进度一直是按计划来的,但是上周又临时让我改界面。”说到这里顺便哀怨地瞟了林安一眼。   见到对方若有所思的表情,丁绪舒了一口气。他很少在公然发表看法,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点不好意思。   最后双方商定,在年后第一周做一次封测。又要加班了,三名研发各自在内心哀嚎。   出了会议室,回想起自己怼人的英姿,丁绪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下身体。结果胳膊刚送出去,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他回头一看:啧,此人是不长记性吗?   “有空吗?”谢易恒神色隐秘地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解释一下啦~因为每个游戏公司职能划分挺不同的,不用太较真,本文中产品总监同时掌管市场和运营两块工作,手下有负责市场和运营的经理~   研发团队理论上是以制作人为首,下面有程序策划美术测试等等,不过有时候制作人和主策划都是同一人担当,或者制作人只是挂个名,各种情况都有,本文中主策划担任了实际的领导工作~ 第3章 第三章   “还没下班呢。”丁绪面无表情地提醒道。   “快了。我想你如果有空的话,咱们……”   说到一半好像有个熟人路过,谢易恒抬头打了个招呼。丁绪背对着路人没反应过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咱们继续聊聊那天的问题。”   靠,再这么大喘气老子抽你。丁绪腹诽道。   丁绪夺回自己的手腕,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淡然:“谢总,我的观点,我想我上次就表达清楚了。其实您根本没必要和我浪费时间,决定权在林安那里,您可以和他深入谈。”   林安听到自己的名字,停下角度回头朝这边看。等看清对话的两人是谁,他的表情就变得微妙了。   “谢总有事和我说?”他主动走过来加入了谈话。   丁绪抢白道:“对他要跟你聊,那我先去干活儿了哈。”   “嗯,对,是关于……”谢易恒说着,眼睛又转向正在转身走开的人。   凭借敏锐的观察力,林安断定这两个人有话没说开。本以为他们是惺惺相惜的那种,可刚才看了丁绪的表现他又觉得不像,现在感觉就更不融洽了。   他感觉这俩人仿佛影响了自己重视团队和谐,于是提议道:“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聊?”   “好啊。”产品总监欣然接受,又看看丁绪。青年尴尬地一瞪眼:“啊?我,我晚上可能不太——”   “今天我请吃冯记麻辣小龙虾,确定不去?”林安歪头。   丁绪咬了咬下唇,不好意思地露出一缕笑:“……去。”   下班后,两个有车的人分别开车过去,丁绪自然毫不犹豫地钻进林安的车。一关上门他就开始叫苦:“你们聊你们的,叫我干嘛……”   林安无奈摇头:“人家重视你是好事。你可委婉点,不要锋芒太露。”   “我平时有锋芒吗?”丁绪无辜地摊手,“我就是跟他——大概是传说中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车窗外是一辆辆挤在一起的轿车,红色的尾灯夹杂着黄,逆来顺受地汇聚成一条缓慢流淌的灯海。步行10分钟的路程,他们的两辆车都开了近20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冯记是家老店,三层的小楼还算气派,就是灯牌、地板和服务员的围裙都油麻麻的。丁绪本来以为谢易恒进去了就和明星串场一样格格不入,实际上却是这人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和服务员大婶说话时一直弓着背,居然挺平易近人。   点完菜,谢易恒打量着丁绪的皮肤说道:“阿绪原来爱吃辣啊,皮肤那么好,真看不出来。”   “天生的!我们部门小姑娘看他天天熬夜还这样,还问他用什么护肤品呢,笑死我了。”   丁绪被看得发毛,假装不在意地只是瞪了林安一眼,把玉米汁的吸管咬得吱吱作响。   谢易恒在饭桌上阐述了一个半自动战斗的想法,一边说还一边看丁绪。林安见这架势,看出这个想法肯定是受丁绪的观点影响,但始作俑者却没怎么做评论,始终耷拉着脑袋吃饭。   其实丁绪就是觉得总体可以接受,又不想明着表态而已。   没得到响应谢易恒也不沮丧,倒是盯着对方天然的黑色短发,在餐馆的暖色光线下显得十分柔顺,兴味盎然地想道:摸上去估计触感不错。   吃完饭等林安结账的功夫,丁绪四仰八叉地在椅子上用手机查回家路线,这时身后投来一片阴影:“住松针路啊,我正要去那儿,顺路。”   丁绪把手机屏扣向自己胸口,心想窥屏可是很不礼貌的。   “不用不用,公交车还有的。”   “可是从这里去公交站还得走七八分钟。”   丁绪一时最笨,居然想不到其他拒绝的理由,偏偏这时候林安还来拆台:“就让谢总送你一程呗,外面那么冷。”   丁绪忧郁地看了两人一眼,最后只能决绝地点了点头,跟着谢易恒出了餐馆。   谢易恒开来的是一辆深海蓝的特斯拉。坐进副驾座、系上安全带,被绑架的感觉就更浓重了。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啊,这回又该说什么?可以选择玩手机吗?   谢易恒很快也坐了进来启动了车子。关掉车内灯,黑暗让丁绪放松了一点,他扭过头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等红灯时他们的车挨着自行车道,一对骑自行车的母女离他们很近。后座上的女孩不过七八岁,背着一个和体型很不相称的画板,两只戴着橘色毛线手套的小手搂在妈妈的腰间。那个妈妈回头对她说:“囡囡,今天老师跟妈妈说了,你的画最有灵气,以后一定能成为大画家!”   丁绪听着母女俩不太真切的对话,一瞬间有点出神。这时身边的人问:“还冷吗?”   丁绪回头怔怔地看着谢易恒的脸,花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从上车起就一直下意识地搓着手。他连忙把手揣回口袋里,摇摇头。   “你和林安关系真不错啊,感觉比普通的同事要……亲密。”谢易恒忽然说。   丁绪根本没听出言外之意:“哦,我们一起工作三年了。然后我们都玩《思无涯》端游,有共同话题吧。”   谢易恒点点头,对试探的效果很满意。   工作中的丁绪干劲十足、富有攻击性,但私底下却是个不爱说话、缺少活力的内向小男生,这种反差谢易恒之前已经见识过了。想要和他搭话最好是从工作入手,可是在这个酒足饭饱、华灯初上的夜晚,谈工作实在煞风景。   他只好用余光观察。青年从自己车前拿下一只毛绒兔子玩偶,在手里捏来捏去,他莫名觉得很可爱,随口问道:“你喜欢兔子?”   “不喜欢。”丁绪生硬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把兔子放了回去。   谢易恒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   丁绪被对方的直接吓了一跳:“……哪有,我们也不太熟。”   “因为工作的理念不合?”   “不是不是,你刚才说的方案挺好,我挺支持的。”   “那是因为——?”   “真没有,谢总你想多了。”   谢易恒知趣地笑笑。暖风在两人中间卖力地吹着,低低的风声拉长了两人话语间的空白。他打开车载广播,欢快的黑人歌声从环绕式音箱里袅袅传出,很清晰又很遥远。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丁绪几番犹豫,终于主动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你要去哪里啊?”他无意打听对方隐私,只是不想麻烦别人绕远路。   “哦,送完你以后我去朋友的酒吧,就在那边。诶怎么样,要不跟我一起去玩玩?”谢易恒灵机一动,顺势一指,街边“Florie Lords”酒吧的霓虹灯牌在黑夜中流动变换着诡谲的颜色。   酒吧、玩玩?……丁绪不清楚酒吧和夜店的区别,脑海里闪现出几个五颜六色的旋转灯、紧贴着扭动的肉体和神秘白色粉末的镜头。“不不不,我就不了。” 他用力摇头。   谢易恒看出他没去过这样的地方,而且很可能还抱着很深的误解,就更有兴趣了:“这么紧张干嘛,深夜喝点小酒释放下自己,整个人都很轻松。酒水不错,男人们身材都很棒。”   “……???”   丁绪觉得最后一句话很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侧脸就被覆上了一只手,吓得他魂飞魄散:我去不是吧!救命啊有基佬摸我!   谢易恒把人的脸扳过来,歪着头打量了下:“我觉得啊,你脸小,应该把额头露出来。”说着又把他额头的碎发撩起,“走吧跟我去酒吧坐坐,有个朋友是做美发的,让他给你点建议。”   丁绪还是坚决拒绝,反复咀嚼着对方刚才那几句话,越想越觉得不能再忍了!   到了地方时他把心一横,突然说:“上周你叫过一次星巴克咖啡外送,我错拿了你的,给你送过去了。”   谢易恒回忆了片刻,闭上眼扶额苦笑,丁绪就知道他是明白自己意思了。   “你的私生活和我无关,但你别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谢谢你捎我回来。”   说完他就拉开车门,拉起领子手揣回兜里,逃也似地跑远了。谢易恒目送着他进了小区,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误会有点深啊,可惜,可惜……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丁绪睡过了点迟到了,仗着这几天加班凶狠,大摇大摆地走进办公区。宽敞的办公区地上横七竖八地摆着几个睡袋,桌上摞着必胜客肯德基的外卖包装盒,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隔夜方便面汤料的气味,熏得丁绪眉头一阵阵发紧。   丁绪一进门就看见了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衫的林安,他已经从薛总那里开完早会回来了,在程序员的簇拥下玩着手机。以梁思远为首的几人瘾君子似的耷拉着眼皮,涣散的目光被强行系在游戏界面上。   “这里拖动有问题啊,之前没测出来?”   何小菲看向她的直系上司,梁思远可能是常年内分泌失调,脸不仅坑坑洼洼而且油光发亮,显得格外苦大仇深。她决定身先士卒地挡下一波攻击:“测出来了老板,就是原因暂时还没找到……”   林安无法对着他们部门唯一的女性程序员发脾气,只好言简意赅地下了命令:“操作5次就有3次有问题,必须解决。”玩了一会儿后他又想起什么:   “思远,上次跟你说的榜单刷新时间,改好了么?”   梁思远抬手用力搓了一把脸:“这个我们回去看了,涉及到底层代码,改起来非常麻烦……”   “就是说还是可以改的?”   “你之前可是说过,这个功能不会再改了!”   “好吧,这次的版本可以就这样。下次测试前可以改好吧?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靠,我倒是也很想相信。”梁思远嘟囔了一句,林安跟他共事的时间挺长,知道这就算是应承下来了。   丁绪悄无声息地从这片凝重的低气压旁边经过,争取做到片叶不沾身。刚刚自认为逃出林安视野时,对方的声音还是在身后响起了:“阿绪?”   丁绪脊背一僵,听见对方说:“薛总说界面‘感觉不大对’。你再做一版让薛总看看,行不?”   “老兄,改来改去都快回到第一版了!”丁绪急了,二话不说抓着林安的椅子推到自己工位前,“来来来,我把以前的都打开给你看。”   林安在双显示器前审视了各种设计的界面,将近一刻钟才最后稍微让了一小步:“其实差不多就这个调调吧,在这个基础上稍微简洁点就可以了。”   “你说得倒容易,这样的话宣传原画我可不一定能按时交了!过两天老李和小傅就请假回家了,我这儿就剩四个美工!”丁绪发泄似的把林安的椅背晃了几下。   “你让我想想。”林安作思索状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一睁,给出一个很操蛋的结论:   “要不,这事儿还是找谢总帮忙吧。” 第4章 废章,已锁   非常抱歉,本章节因出版、修改或者存在色情、反动、抄袭等原因而被作者或网站管理员锁定 第5章 第四章   “……啊?”丁绪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宣传原画走外包,只不过让市场部门出预算。”   外包!丁绪一瞬间就被这两个字救赎了。之前丁绪就提议过宣传原画外包的事,但他们研发部门没有多余的预算了,林安没批。当时他们都没想到能这么干。“我前阵子听说的,有的项目组确实会让市场部门出宣传原画的预算,因为这本来也是他们用的素材,也说得过去嘛,你说是吧?”林安笑出一口白牙。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那要不你——”   “好的,那你去跟谢总聊聊吧。”林安打断了对方的话,在转椅上一个潇洒转身,抛给丁绪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   丁绪本来想说的是,那要不你去跟谢总聊聊。没想到奸计被识破了,恼羞成怒。“我?为啥是我说啊?”   “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会问问你进度啦,确认你们的确是忙不过来了,这个还是得你上。去吧~跟人家卖卖萌。”   丁绪无法反驳,但是……卖卖萌?不,这可太有难度了,这和直接往坑里跳无异啊。   可是能怎么办呢?经过了一番悲壮的思想建设,怀着崇高的献身精神,和“我竟然要去求那个人办事”的屈辱和心酸,他梦游似的端起自己杯子接咖啡去了,一个没注意就把杯子外壁的图案抠了一道。   出了办公区不远处就是休息区,装潢得像个微型星巴克,昏暗的灯光笼罩着陈列在一侧的软饮料机和咖啡机,另一面是几个散座。办公时间这里没什么人,他心不在焉地把杯子塞进咖啡机下面,按下按钮,咖啡机发出研磨豆子的呼噜呼噜声,听得人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就在这半分钟的等待中,好巧不巧地来了个两个人,就站在丁绪旁边。丁绪懒得抬头,对方却轻轻叫了他一声:“阿绪~”   丁绪对这嗓音说不上熟悉,直觉却先一步通过那油腻而低沉的腔调判断出了来者何人。丁绪一个激灵,百般不情愿地慢慢抬起头,心想冲着金主态度一定要好点,这才勉强提了提嘴角说:“谢总啊,早。”   谢易恒站在丁绪旁边的一台咖啡机前,从他那边飘过来的混着水生花、柠檬和莲叶的香水味幽幽地飘进了丁绪的鼻子。并肩站立时两人的身高差才明明白白地显示出来,他发现自己居然比谢易恒矮大半个头,心里老大不乐意。谢易恒身后还跟着那天开会见过的曹心洋,只朝丁绪敷衍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谢易恒特别客气地对他点头道:“早啊。……诶,你脸色不太好,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加班?”   “嗯……”丁绪见对方要凑过来了,下意识地端起接满咖啡的杯子要往旁边躲,又马上想到还要求人办事情,不能躲,硬生生地忍住了。在旁边的操作台上,他往杯子里加了一汞糖浆,又一汞糖浆,然后是一杯淡奶,又一杯淡奶,又一杯——这杯怎么也撕不开,好气哦。   丁绪着急到手抖,这时一杯撕开了包装的淡奶被人递了过来。丁绪一阵窘迫,点点头对谢易恒道了句谢谢,对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同时他仿佛感觉到曹心洋探究地看了自己一眼。他很想赶紧离开这儿,却忽然想到刚才谢易恒说的话,“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加班”……借着这个话题提外包的事正合适!   “谢总,我……林安让我跟你商量个事。”丁绪犹豫了一下,又在对方准备转身走掉的时候赶忙说道。   “嗯?你说。”谢易恒听了,索性靠坐在吧台上呷了一口咖啡,说。   丁绪断断续续地把他们部门的情况和想法说了一遍。毕竟是由于自己部门做不完才需要外包的,丁绪觉得自己有责任,说的时候还是很有心理负担,生怕对方会不答应。   没想到谢易恒一听完就痛快地点点头:“可以啊。”   曹心洋比丁绪的反应还激烈,她在后面忍不住提醒:“可是谢总,咱们部门昨天才提交了下个月的预算申请诶!”   谢易恒摇摇头,一脸一切尽在掌握的淡定:“不用担心,展会费用里10万的备用金,其实就是我为这种事情准备的。”随后又朝丁绪笑了笑,“这种时候还在改UI,我就想到你们可能会来不及。”   不知道对方是在装逼还是真的,但丁绪瞬间就流露出了看到曙光的眼神。这人考虑的还挺周全。   “你们那边有惯用的外包公司吗?如果没有,我这边有几家在联系的,回头把资料发你,你根据他们的风格和报价挑选一下,下午告诉我,我马上就去联系。只有十万哦,要利用好。”   丁绪感激得双手合十,眼睛又圆又亮,搞得谢易恒很想下载个带神奇滤镜的拍照软件,给这个人p套猫耳尾巴。但表面上他还是一如往常地淡定,说到这里突然按住对方的肩膀,凑近了些说道:   “不过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在这种时候随便给部下准假,万一老板真的要求在哪天之前做出来,岂不是把自己累坏的节奏?”   好说话的特质居然被对方轻易地发现了,丁绪脸上一热,闷闷地应了一声。谢易恒满意地翘了翘嘴角,又鼓励地拍了拍他,跟曹心洋一起回自己的十三层去了。   “谢总,你不要惯坏他们啊~以后每次都这样要怎么办?”曹心洋跟在头儿身后提醒道。   谢易恒眯了眯眼,眼前出现了丁绪涨红着脸说出自己部门人手不够的样子。“他不会那样的。”他说。   丁绪回了工位把好消息告诉了林安,没想到对方竟策划着“恩将仇报”。   “阿绪,年会出节目,超过20人以上的部门要出俩。咱们部门正好21个人,还有半壁江山都是程序猿,你说怎么办吧。”   丁绪一阵警觉:“我能怎么办呢?呵呵,呵呵呵呵呵。”   年轻女孩子们耳朵尖,对她们而言“节目”俩字的声波好像传的比其他的都快。何小菲明明坐得挺远,此时却支棱起脖子眼巴巴地往这边瞧,好像早有密谋。   “阿绪,你要学会替朕分忧啊。”林安语重心长道,“有才艺的人实在太少了,小菲可以弹古筝,但是还是少个节目。”   小菲赶紧接过话茬:“我认识个玩cos的朋友正好有两套《思无涯》主角的cos服,你跟林老板形象这么好,穿上演个小剧场,多合适啊!”   丁绪内心一凛:找两个男人出cos,他基本知道小菲说的那两套cos服是哪个角色的了。再看看已经默许了这个提议的笑眯眯的林安,心想林安肯定私下里都跟他们商量过了,不由得一阵齿寒:为了坑人不惜把自己也赔进去,这是什么精神?   “怎么样呀,阿绪?我已经百度到剧本了,挺简单,不要有压力。”   “正好这节目跟咱们项目完美贴合啊,领导绝对喜欢。”何小菲拍了下丁绪的背,把失魂落魄的丁绪几乎拍到内伤,这写代码的手就是有力。   丁绪有种预感自己要挑战人生的极限了,但在全部门的人期待的注视中还是败下阵来。“剧本拿我看看吧……”   年会现场,丁绪在后台和自己镜中的自己大眼瞪小眼。身上的这身服装做工比他想象的好,青色斜纹长袍面料密实而飘逸,及腰假发柔顺如丝,道具剑沉甸甸的还闪着寒光。   舞台妆有点厚,古装发型使得额头全部露出,丁绪都快认不出自己了。镜中倒映的角色他倒是早已熟悉了,这是《思无涯》中的主角楚无涯。   这可是他最喜欢的游戏角色,他略带惶恐地踱了几步,见举手投足还不算违和,这才放下心来。这时化妆间帘幕一动,林安化身挺拔的侠客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金色蓝色镶边的箭袖衣袍,金色发冠高束,剑眉斜飞入鬓。这个角色叫邢佑阳,是楚无涯的……好基友。   尽管在游戏中这两名男性主角的关系从未得到明确,但有心的玩家早已从各处NPC的对话和回忆里拼凑出这二人的过往,一心认为这就是官配。想到这里,丁绪难免有点尴尬。   他们一露面,台下的女生们就开始骚动:“这不是‘佑涯’cp吗!”“两个人颜值都好高!”“好还原啊!”   短剧的剧情是按照游戏设定来的。楚无涯原本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平凡少年,一日外出得到邢佑阳的救助,对他一见钟情。这里丁绪需要在苏醒跟林安来一个深情对视,手还要攥着对方袖子不放。这些小动作在舞台上本来是很不容易看清的,但他们走位不错,动作又摆的优美,勾得观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此刻谢易恒也在台下。他头一次见到丁绪这种扮相,楚无涯的设定就是个模样姣好的文弱青年,一双明亮的桃花眼,这个角色太适合丁绪了。尤其是那身衣服,月白色的腰封裹着细腰窄背,把丁绪平时的颓废劲给中和掉了,让人散发出焕然一新的神采,怎么看都看不够。   谢易恒一只手支撑着脸,遮住了脸上玩味的微笑,心想丁绪这种性格,也不知林安怎么威逼利诱让他演节目,还能表演得这么专注投入,真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邢佑阳是万华派的少主,性格有些迂腐。人妖两界大战在即,他偶然得知楚无涯是妖,却因为放不下对妖的偏见一直隐瞒对方。后来他遭人陷害身死,楚无涯性情大变,妖力暴走伤及无辜。后来他终于找到复活邢佑阳的方法……因为游戏还在运营中,剧情并未完结,剧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本来到邢佑阳复活时故事经接近尾声,谁也没料到这时会出现个小意外。有个情节是邢佑阳复活后,听说了楚无涯的罪行,愤怒之下扇了他一耳光。这里台词激烈,林安一激动没控制好手中力道,一声清亮的啪声响彻全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跟产品哥喷了几句我们的新手游,产品哥居然兴奋起来,要带我去见研发让我当面怼……OTZ 哎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呀?我明明是软萌人设!(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评论问我“什么手游呀?什么时候上?”,快来快来=w=) 第6章 第五章   林安彻底慌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捧起对方的脸颊查看:“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再出众的演技也顶不上本色出演来得情真意切。观众们分不清这是不是剧情安排,一半人被那个逼真的耳光搞得群情激奋,另一半人则陶醉在邢佑阳扇了人以后立刻心疼反悔的深情之中,掌声、呼喊声、交谈声混成一片。   何小菲低头看了下微信,刚抬头就撞见这么一出劲爆的戏。坐在她旁边的美工小妹傅芊芊用力抓着她的手说:“我的天!简直了!我突然觉得林老板和阿绪很配耶!”   谢易恒很不巧就在她们旁边的桌上坐着,听见这句下意识地循着声源看去,跟傅芊芊目光交汇的时候朝她微微一笑。傅芊芊被个陌生男人这么一瞧,不好意思地止住了话题。   姑娘们是安静了,谢易恒的念头却一时间无法消停:现在的小姑娘啊,看什么都得往基腐上面扯,入戏不要太深!不过林安和丁绪嘛……关系确实够近,丁绪愿意和林安演这么个基情满满的戏,也挺让他意外的。这么说的话妹子们也不是空穴来风。谢易恒想着想着就没了兴致,cos表演也懒得看完,摸出一盒烟到会场门口抽去了。   谢易恒抽完了三根烟后,已经想不起刚才突然兴味索然的理由了,却想出一个宣传的好点子。他迫不及待地要将它付诸实践,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会场,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直奔后台。   “还疼吗?我怎么看有些肿了……”扇耳光的事一直压在林安心头,好不容易捱到表演结束,一进后台他就再也忍不住关切,一边把人拉过来查看一边不住地道歉。   “没事,你心理作用。”丁绪偏过头,用温度较低的手背敷了敷略有些火辣辣的脸颊。   林安见他低垂着眼皮,说话又只言片语的,以为对方心情不佳,更是过意不去,只好半开玩笑地搂着他的肩哄道:“这邢佑阳真不是个玩意儿,还打老婆。你要是生气,打我一拳就当替楚无涯泄愤了,好不好。”   “没,我觉得楚无涯说不定很开心呢。”丁绪抬起头冲对方笑了一下,“你想,他做了那么多亏心事,邢佑阳却用一个耳光就一笔勾销了。”   林安无语,也不知道是丁绪的脑回路与众不同呢,还是丁绪的内在跟楚无涯这个被渣男吃得死死的傻小子有什么共同点?林安正想说,少年,你这想法很危险啊,这时门口响起了不疾不徐的三声叩门声:“嗨,打扰两位神仙眷侣了~”   “谢总?你是来找我们的?”林安环顾一周,后台除了几个化妆小妹没有其他人。   “当然了,我突然有一个想法,来征求下你们的意见。”谢易恒靠在门槛上的姿势很惬意,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风度。化妆小妹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先后朝他投来荡漾的目光。   丁绪一看见那个人影就有点吃不消,想到自己脸上还留着油彩似的舞台妆,从近处看肯定特别滑稽可笑,一点也不想搭理他。可是谢易恒已经朝他们走过来了,从挺括的深灰色毛呢外套里掏出了手机。   “我想给你俩出的cos拍几张照片,等游戏起宣以后发到官方微博上去,你们看——”   “不要!”丁绪飞快地打断了他,想往林安背后躲。   谢易恒故作宽厚地笑笑,对这种反应一点也不意外。他转而对林安说:“林老板,我也是为了游戏的宣传着想,你俩cos得这么好,放到官博上腐女们绝对会很兴奋的。”   林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就是卖个腐吗,混游戏圈的谁在乎这个。谢易恒又说:“之前我负责的项目也发了美女策划的照片,效果很好。人家姑娘家都不介意,你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话就是说给丁绪的了。   “阿绪,我觉得谢总这个点子挺好。”林安转而劝起了丁绪,但他还是撇着嘴角一言不发。   老子出的角色可是受啊,平白无故吃个大亏。丁绪愤愤不平地瞪了一人一眼。但是这种只有他一个人不配合工作的气氛终究还是让他脸上挂不住了,支支吾吾地答应下来。   谢易恒在会场内挑了几处光线和布景不错的地方,安排两人摆了些规矩的和亲密的pose,到时候分阶段放出,给玩家们一种两人关系在持续发展的感觉。他好像对男人之间怎么撩拨很有心得,设计的动作都比较收敛,但是又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哎,你说我们怎么就沦落到以卖腐为生了……”勾肩搭背挽手袭胸各尝试了一遍以后,林安走到丁绪背后搂住他的腰。   丁绪身体一僵,视线也从镜头那边收了回来溜向一边。谢易恒飞快按下快门,照片也没看就说道:“好了足够了。辛苦你俩了。”   年会早早散了,部门领导纷纷拉自己的人出去团建,谢易恒也自然不能免俗。他和产品一部的人相处得都很融洽,但好像总有工作这么条清晰的线隔着,再往前一点也不能够,在一块反而还没有和林安那两个人在一起那么随意。   年终其实谁都不闲,但交际需求却在猛涨。饭局中间他就收到了损友们的邀请,跟他想要彻底地放松放松的意愿不谋而合,饭局结束他独自去了酒吧。用力拉开“Florie Lords”的隔音门,节奏感很强的乐声和暖风就像从潘多拉魔盒里一股脑地冲了出来。经过狭窄的门廊后,长条形的吧台出现在右侧,四五个穿着统一的白衬衫黑马甲的调酒师正在台后忙碌而殷勤地工作着,他们的背后则是摆满了各色酒类的橱格,形状各异的玻璃瓶折射着五光十色的欲望。站在最门口的服务生认出了谢易恒,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后,就回头冲里面喊道:“老板!Edward来了!”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瘦高个男人应声而起,看到来人五官一下舒展开来,飞快绕过吧台后的人和高脚凳,跟谢易恒来了个热情洋溢的拥抱。   谢易恒笑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同学,见他还穿着他们学校紫红色的卫衣,亲切地在他胳膊上摩挲了两下:“好久不见Florie。怎么样啊,最近生意如何?”   “还不错。哥们都在那边,快去找他们吧。”   长桌旁围着的十几名男女,和酒吧老板一样,是谢易恒在美国认识的朋友。其中有不少人是从高中起就去了美国,毕业后期望着自己能感受到更多亲人朋友的支持,在熟悉的土地上找回主人公的感觉才回了国。但事实却是回到这里之后,格格不入的感觉有时更明显。   喜欢靠穿着打扮标榜个性的人其实最缺乏个性,而真正从心底感到被疏离的人,却在努力学着以最平凡的模样示人。在公司里他们扮演规矩的领导和下属,只有在这间同学开的酒吧里,他们才能恣意地表达着他们所认为的正确和好。   长桌上的Buffalo wings已经被吃掉大半,啤酒杯七七八八混杂在一起,也分不清谁是谁的。中间有一个位子是特意留给谢易恒的,他一靠近,那些人们就呼喊着他的英文名,把他拉到那里坐下。   这群人正好在讨论关于男色的问题,谢易恒旁边的一个活跃分子递给他一部手机,指着屏幕上的图片说:“Edward看我新认识的一个模特,帅不?”   谢易恒没有马上给出回答,接过手机眯着眼睛细细地看。这个叫做Annis的就迫不及待跟其他人说:“你看我就说吧,Edward绝对好这口。”   照片里的男孩是个标准的奶油小生,圆圆的小脸,眼睛很大好像戴了美瞳,双眼皮有点重,不知道是贴的还是割的。“挺嫩的,就是有点做作。”谢易恒把手机还了回去,“还不如我一个同事好看呢。”   “哟?口气挺大。这模特可是那个什么国际风尚杂志御用的。你什么同事啊,有照片没。”   谢易恒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被这么问得楞了一下。“……算你走运,还真有。今天年会上拍的。”他从自己手机里调出丁绪和林安那几张cos照,递给Annis。   照片里的两人外貌都不错,但Annis从风格上就知道谢易恒指的是谁。他把照片放大、缩小、再放大,盯着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找不出合适的词语。瘦削的脸颊,挺直的鼻梁,照片中的人有着典型的男人轮廓,但是五官生得更精致一些,尤其是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单纯和多情。Annis把手机传给其他想看的人,斜睨着谢易恒:“不错啊,Edward,这是你新看上的?”   “不是啦,客观评价一下而已。”   “照片里另一个是他男朋友吧。”另一个人指着照片里的林安问。谢易恒一看,手机正好显示最后一张照片,林安暧昧地从后面拥着丁绪的那张。谢易恒呵了一声,把手机从朋友手里抽出来揣回口袋里。   “搂一下就是男朋友了?人家就拍个照……”   Annis看了他两眼,忽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他勾着谢易恒的背说:“Edward,就算他真有男朋友咱怕什么,咱啥事儿没干过?只要你看对眼了,放手干,咱们都会帮你。”   谢易恒听得出来,Annis指的是自己几年前在国外那段黑历史。因为被人八卦太多次,再提起时早已经没感觉了,他也毫不介意。正好他不想再聊关于丁绪的事,于是顺着对方的话说道:   “对了,上次咱们见面的时候,你们说文文回国了,在国内做互联网。后来我看她脸书,发现她居然和我在同一家公司……”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看文的人少,可是留存率高啊~虽然感情发展得慢,可是我更得快啊~——阿炎炎的精神胜利法。   真的不评论夸夸我?懒得写字的话,那就收藏个吧!>w< 第7章 第六章   谢易恒口中的“文文”叫周亚文,是他那段黑历史的女主角。   六年前他们两人在大洋彼岸交往的时候,身为他学姐的周亚文已经是□□了。他们在一个校友会上互相看对了眼,感情愈演愈烈。她为他背叛了婚姻,两人地下交往了不到半年时间后,他的感情却开始单方面地悄然流失,再也找不回悸动的感觉。在一起时强颜欢笑,心不在焉,就算他怎么控制自己也没有用。   察觉到他的变化后,周亚文大度地选择跟他和平分手,哪怕当时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那是最让谢易恒惭愧万分的事情,从此两人再也没联系过。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还在读大学的谢易恒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脑子里、或者心里,比其他人少点什么。后来接连的几次失败,让他放弃了与人认真地交往,也放弃了与认真的人走得太近,每一次都是蜻蜓点水,好聚好散,不想让更多人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她终于还是跟那个老男人离婚了?只身回国,和谁生活在一起?谢易恒不由得想着,但那仅仅是出于好奇。当他发现周亚文脸书上发了他们公司内部的照片时,谢易恒甚至在想,是上帝把她带来找自己讨债的吗?如果真是这样,他张开双臂欢迎。毕竟“自责”这种情绪从来不能作为一种惩罚,却足以让人难受几年几十年的。   听谢易恒说自己前女友和自己一个公司,桌旁一片哗然。当年两人的来龙去脉并没有几人,有人大声起哄道:“天意啊,Edward,我听说她回国之前已经把婚离了,要不你们再续前缘吧!”   “是啊,长得帅是要负社会责任的,我们都指着你那点八卦下酒呢。”   “那你在公司见到她没?”   总算有一个可以回答的问题了。谢易恒摊手:“还没见过,我们公司将近三千号人,想偶遇也是有点难度的……我之前在犹豫要不要去找找她,但还没去。”   那天晚上,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拿他开涮。什么夜店舞娘,学霸学弟,拿过国际奖项的小明星,前任们的那点故事被他们扒出来又轮了第一千零一次,不过对于谢易恒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罢了。   不远处的小舞台边上,DJ也扛不住寂寞了,趁着一支曲子音量低下来的空当把麦克风往嘴边一拽:“一言以蔽之,咱们Edward的魅力,那是跨越国界,跨越性别,经过实践检验的。”台下一阵哄笑,DJ把盘一搓,音乐节奏陡然变快。随节奏改变颜色的灯光映着一张张放荡不羁的面孔,唯有谢易恒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   年会后没几天开始了春节假期。假期前一天晚上,丁绪的哥哥丁威来到他住的地方,把他接到他父亲住的地方去。   丁绪小时候父母就离异了,他跟着父亲长大。很不巧的是他和父亲哥哥的关系都不太好,即使三人都在同城,他也很少往父亲和哥哥的住处走动。他跟他们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了,却也想不出什么可说的,回去的路上丁绪一直在后座沉默地玩手游,对哥哥从后视镜里抛来的欲言又止的目光视而不见。   丁绪父亲年轻时自己开了一家电子元件贸易公司,赚了不少钱,在城郊还有好几处房产。不过最常住的还是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公寓,他们刷了好几次卡才进了小区。一进家门,保姆准备的饭菜香味四溢,勾得丁绪肚子咕咕叫,但看见父亲一张严厉冰冷的脸,他又失去了食欲。   丁绪最害怕的就是和父亲哥哥在同张桌子上吃饭,眼观鼻鼻观心的那一套就是从餐桌上锻炼出来的。丁绪的哥哥依照父亲的愿望子承父业了,在公司里担任管理,饭桌上也在和丁父谈论公司经营的事。每当这时丁绪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他们注意到就惹火烧身。   庆幸的是丁父似乎也顾及到春节的气氛,始终没有提到任何可能引发争执的问题,三个男人就这么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地过到了初四。   初五这天,丁绪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回家将近有一周的时间了,还从来没登录过游戏。他惦记着断掉的日常,惦记着他缺席的攻防战,惦记着春节任务和诱人的限时道具,惦记他聒噪的帮众……他实在太想玩游戏了!   看到扣扣群里的帮众说有团战,他再也按捺不住,把带回来的移动硬盘连上电脑,里面安装着游戏。丁绪有个除了林安谁也不知道的身份,那就是《思无涯》电信二区妖族最大帮会“妖魔速成班”的帮主。双击打开游戏的七弦琴图标,一进到游戏里面,他就把外界的事情全抛诸脑后,像只被放生的松鼠一样在游戏里上蹿下跳。   放假本来是打游戏的高峰期,朋友列表里热闹的很。好不容易找到麦克风登上YY帮会频道的时候攻防战已经开始了,人声一句盖过一句,在键盘噼噼啪啪的伴奏中诉说着战况的激烈。   丁绪有点用不惯家里的键盘,但也没怎么影响发挥。屏幕里的他一袭青衣,头顶昵称“碧根果”,在阵前以一敌二,放大招麻痹了其中一人三秒,趁此机会收拾了另一个。他手指动得飞快,声音却透着不一样的冷静和坚定,他一上麦,频道里就安静多了,其他人的七嘴八舌一概成了背景音。   “复活点的人不要动!其他人退退退!”   “大招CD都好了没?……奶妈呢奶我一口!”   经过麦克风的扩大和耳机的柔化,他原本有些像十几岁男生的青涩嗓音,传到帮众的耳边时却变得富有磁性。   “帮主声音好好听~”“好温柔要被迷倒了!”世界频道上有人刷。放在几年前丁绪还会有点不好意思,现在已经可以熟视无睹了。今天的野外对抗活动至关重要,因为他晚上线了几分钟,现在他们妖族十分被动,而敌方的活人数目已经达到己方的两倍之多,他必须集中精神指挥。   他们所在的千仞峰地图平日里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悬崖峭壁之上满目青翠,清泉飞流直下带出一抹彩虹,什么梅花鹿小蝴蝶常常青睐此处。但每周的此时,千仞峰又会成为一处闲杂人等禁止入内的战争要塞,崎岖的地形和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埋藏了无数战机。   双方指挥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但丁绪就更不一样了:当年这张地图的草稿就是他画的。此时他带着少数帮众假意败退,故意把一队追兵引入不起眼的窄道绕了几绕,又命令那些早就在复活点待命的人从峭壁上溜下,踩着突出的岩石绕到山头另一侧,借着树木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敌军来了个大包围!   几番杀伐之后,妖族终于率先攒够了积分,大获全胜。三分钟后贴吧里已经出现了置顶的战报贴,标题赫然写着:《二区人族再次血染千仞峰,碧根果问你怕不怕》,跟帖里妖族玩家得意洋洋地齐吹,人族则是骂得昏天黑地,甚至有人做了碧根果系列表情包丑化他。他却觉得挺好玩,挑了几张保存了。   这场胜利没有平时来的容易,打完之后丁绪还有点小激动,在YY问谁去打竞技场,以他的号召力轻轻松松就组起一个队。时间过得飞快,窗外的天色变暗他也没有觉察。这时他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赶紧摘下耳机回过头,哥哥正站在他身后。   “吃晚饭了,赶紧把游戏关了。”丁威比丁绪高出不少,冷硬的眼神即使透过厚厚的镜片,依然显得非常不悦。丁绪嘴上应付着,可他现在实在走不开,否则他的队友们可能要输。他硬着头皮说道:“知道了,再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丁威冷哼了一声:“再不动你就等着爸过来吧。”   丁绪着急归着急,但不能坑队友是他的原则,所以依旧只是盯着屏幕,没有要走的意思。丁威出去了,果然没过一会儿,他就听见另一个沉重的脚步声靠近了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主机的电源就被拔了。   丁绪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猛地站起身冷眼看了看他父亲,转身走向客厅。这时丁父在他身后用非常失望的口吻说道:“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丁绪背对着他父亲,默默咬紧了嘴唇。   “每天就跟个三岁小孩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操心。钱也不挣,女朋友也不谈。跟你说平时没事多出去跟熟人走动走动。天天就抱着游戏,游戏能当饭吃?”   丁绪心想,我现在不就是在当饭吃吗。但根据以往吵架的经验,他还是忍住一个字都不说。   “你都27了,该懂点事了。早就跟你说把那工作辞了,跟你哥哥好好来管公司,给你管人的机会你都不要,待在别人手下让人管。再说了,做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教坏别人家的孩子,能有什么前途?”   丁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不知道应该继续忍下去,还是应该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图个痛快,犹豫着把手都掐疼了。他父亲一时也没说话,似乎也在等着他吱声。   最后丁绪还是用他能拿出的最平和的语调,缓缓开了口:“爸,我升职了。我现在是主美了,每个月有三万月薪……”   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忽然觉得非常屈辱,因为他意识到自己说这句话,其实只是在乞求父亲能给他哪怕一点点的肯定,就像个捡回了飞盘玩命摇尾巴的小狗。   他想起那天在谢易恒车上听到的那段母女对话,他多羡慕那个女孩,虽然从小都是自己一个人背着画板上下学,还要顶着家里人的反对他也还是走过来了。其实不用那么露骨,哪怕只要一个“嗯”字,让自己知道父亲看到了自己的进步,那就行了……   丁父却说:“三万?你问问你哥哥,他们谈成一个项目能拿到多少红包?你还指望着月薪发财?”   丁绪再次听到心中什么东西坍塌的声音。小时候第一次和家人吵架,塌掉的是一栋摩天大楼,动静大的吓人;而如今倒下的只是一座纸房子,因为没抱着多少希望去盖,塌下来的时候也并不会感到什么痛。他深吸了一口气,扬了扬下巴,大步走向门口。从衣架上扯下自己的羽绒服往身上一裹,就离开了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哟~你会不会突然地出现~ 第8章 第七章   如果人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最好的状态就是活成大部分人认可的样子。可如果有,就另当别论了。   天空中正飘着小雪,外面没什么行人。道路两边挂满了红灯笼,商铺门口也张贴着各式各样的年画和福字。丁绪冷漠地打量着这片时空,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从这里回丁绪自己家没有直达公交,他只好坐了一辆方向差不多的,打算下车再拦个出租。但他不知道这地方还流行着初五不出门的说法,在街边等了一刻钟,怎么也拦不到车。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感觉脸都冻麻木了,一边艰难地朝着家挪动步子,一边物色着一个能让他避雪的地方。   来到松针路口上,“Florie Lords”的霓虹招牌忽然映入他眼帘。门前挂着“营业中”的牌子,隔音门紧闭着,让人完全猜不出里面关了些什么。放眼望去,附近也没有其他开业的商家,他急于钻进室内取暖,只好用力把门拉开,闪身进去。   他生怕别人看到他,壮起胆子径直往酒吧深处走。很快他就发现这里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没有舞池,没有闪瞎眼的旋转灯,更没有甩着头发尬舞的人。春节假期刚过,酒客们稀稀落落地分布在桌旁,舞台上放着一整套摇滚乐乐器却没有人,只有缓慢的萨克斯曲目低声播放着。他这才放下心来,挑了角落里的座位坐下。   两分钟后谢易恒的手机响了。   “喂。Annis?”谢易恒白天去看望了一个朋友,正在回家的路上,顺手打开了蓝牙车载通话系统。   “你现在有空没?哥儿几个都在Florie这边,就差你了。”   谢易恒看了下导航,自己目前的位置离Florie的酒吧不远。反正假期没什么事做,他爽快地答应了,改了下导航朝松针路方向驶去。   十分钟后他把特斯拉往空荡荡的路边随便一停,就大步走进了酒吧。里面的灯光忽明忽暗,他费劲地扫视一圈,发现酒吧里并没有几个人,心中纳闷。这时候有人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肩膀,正是Annis。   “你不是说哥们几个都在?”   “嗨,瞎说的。其实是有事儿找你,直说又怕你不来。”Annis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语气里一点歉意都没。没等谢易恒喷他,他朝着酒吧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努了努嘴:“你看看,坐在最角上的那个人,是不是上次你给我们看过照片的你那个同事?”   谢易恒反应了几秒钟,才想起年会那天晚上自己把丁绪的照片给他们传阅过的事。他伸长脑袋朝那边观察了几眼,墙角坐着的人穿着一件蓝灰色的毛衣,毛衣下是件白衬衫,从圆领中露出乖巧洁净的领子。黑色羽绒服泛着水光,被脱下来放在一边,大概是冒雪走了好长一段路。虽然背对着这边,但通过举手投足间的感觉和那件黑色羽绒服,谢易恒还是一眼认出了丁绪。   谢易恒对丁绪会去酒吧这件事感到挺新鲜:“确实是他。”   “一个人在那儿买醉,可怜兮兮的。你不去安慰安慰?”安慰两个字被Annis说得极为暧昧。   谢易恒总算听懂了Annis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眼刀丢过去:“我就夸人家一句长的标致,你就以为我要正经八百地追求他啊?”   Annis玩心正盛:“没说非得追求他啊。就,跟你过去那些……哎,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跟失恋了似的,多好的机会啊Edward,在一个人脆弱缺爱的时候……”   谢易恒顺着Annis的目光望去,正撞见丁绪一个仰脖干掉大半杯啤酒,被那架势吓了一跳。他心里居然真的升起一点担心:丁绪那人独来独往的,万一真的喝醉了,难道就在酒吧睡一晚上?再说那小子长得又不大安全,万一再让什么奇怪的人给……   想到这里他就不跟Annis扯皮了,挥挥手把他撵开:“行了行了,我去跟他说两句。”   谢易恒脱掉残留着寒气的毛呢大衣搭在手臂上,从吧台上顺了一杯酒,朝丁绪的座位走去。   “诶?阿绪?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谢易恒用看到外星人级别的惊奇语气说。   丁绪蔫头耷脑的,反应也比平时慢半拍,谢易恒清楚地看到难以置信的神色在他蒙着水雾的眼睛里汇聚起来:“……谢总?”   “多巧啊,就在这儿碰上了。”谢易恒放下酒杯,抬了抬下巴示意丁绪往里坐给自己腾出地方,丁绪照办了。   坐下后谢易恒又开始从近距离端详着他。酒精使他的脸染上淡淡的酡红,泛着水光的嘴唇好像也比平时的颜色明艳。美中不足的是头发,被雪水打湿不少,有几绺狼狈地粘在额前。   谢易恒看他这副样子有点可怜,想摸出纸巾给丁绪擦擦头发。找到一半时他转念一想,纸巾要是掉纸屑就尴尬了,遇上从怀中摸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灰色手帕,抖开之后罩在对方头上。   结果丁绪不仅没有自己擦,还下意识地要躲,他只好两手按住对方脑袋:“湿着头发会感冒的。”   丁绪在这力度之下垂下了头:“我可以自己来——”   谢易恒没理他,两手用手帕包着他的脑袋轻柔地擦拭着。丁绪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晃着,感觉并不坏。   头发擦得差不多了,谢易恒把手帕折好重新塞回衣服里。丁绪被这么一出弄得一时间想不起刚才颓丧的心情,盯着桌上横七竖八的啤酒瓶发呆。这时他听见谢易恒问自己:“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遇上什么事儿了?”   丁绪只是摇头。   “失恋了?”谢易恒决定先排除最不可能的选项。   丁绪还是苦笑着摇摇头:“跟谁失恋啊。”   “那是跟家里人闹矛盾了?”毕竟还在过年,丁绪是从自己家跑出来的可能性很大。   “……算是吧。”丁绪说着又去拿酒。谢易恒看得出他不想跟自己这个路人说太多,也不追问,只是挡住了他手里的酒杯:“别再——”   “卧槽,Edward这个傻孢子。”Annis此时已经钻进了吧台后面,远远地观察着谢易恒那边的动静。见谢易恒居然要阻止丁绪喝酒,恨铁不成钢地拍掌说道。   Florie正好经过,推了推眼镜定睛一看,笑着拍了Annis一把:“都像你一样灌醉了就上?这世上套路多多。你看那小子冷冰冰的,泡起来有难度,Edward这是在打温情牌呢。”   刚才Annis看到谢易恒挡酒,就一个劲地朝他挤眉弄眼。没想到还真让谢易恒看见了,回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Annis迫不及待地钻出了吧台,装成个小服务生的样子走到他们桌旁:“先生,要加点什么吗?”   谢易恒想到自己没吃晚饭,丁绪大概也没有,说道:“两份三明治。我要一杯柠檬水。这位先生就不……”   Annis抢着说:“啊,我看这位先生喝了不少冰镇啤酒了,大冷天的,不如喝点热的吧。”   谢易恒没留意到Annis的诡笑:“哦,行,来点热的吧。”   Annis走开以后,谢易恒重新转向丁绪,接上刚才的话茬:“谁跟父母没有点摩擦呢。我跟你说啊,我父母天天催我结婚,我跟他们吵掰了,今年过年都没回去。”谢易恒熟练地编着瞎话。一边说着,他一边把手放在对方背上作安慰状,其实他是想摸摸那件毛衣上的毛——丁绪身上那件蓝灰色的毛衣毛绒绒的,从一开始谢易恒就很想摸摸看。   没想到这句瞎话还让丁绪有点受用了,他睫毛动了动:“谢总还没结婚?”   “当然没。”   丁绪又开始不说话了。谢易恒看看他涣散的眼神,又看看满桌的酒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力不从心。他忽然想到,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林安的话,说不定丁绪就什么都乐意说了。   有点挫败感。   “先生,您的啤酒,热黄油朗姆和三明治。”Annis端着托盘走来,郑重其事地把两个玻璃杯放到他们面前,离胜利只有最后一步,他得意洋洋的神情反而不那么明显了。   Florie那家伙,往酒里下东西这种自砸招牌的事不会干,但是一杯芳香醇厚又度数极高的朗姆酒还是做得出来的。   丁绪看见面前一杯明黄色的东西,觉得那颜色很讨人喜欢,就拿过来喝了一口。谢易恒内心一动,看着那液体上升注满吸管,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嗯,挺好喝……甜的。”丁绪说着,脸上居然流露出一点笑意来,又连着喝了好几口。   “你喜欢就好。今天晚上我买单。”谢易恒下意识地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着。   丁绪早已饿了,飞快地解决了三明治,然后又去喝那酒。酒只下了小半杯,他就觉得脑袋沉得支撑不住了,慢慢地趴伏到了桌上。漆黑的双眼半开半闭,努力地想要聚焦在谢易恒身上,睡意却凝结成一片浓厚的水雾。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丁绪忽然把谢易恒放在桌上的手牢牢握住,拉了过去。   谢易恒老脸一红,却见他只是把自己的手塞在脑袋底下,当枕头枕着睡着了。   ……   谢易恒还在无奈中,Annis这位大导演一扭一扭地从吧台走过来,开心地偷看了丁绪一眼:“哟,这就断片儿啦?”   谢易恒见他一脸得逞的微笑,顿时明白过来。他推着Annis胸口往远处挪了挪步,一脸“我要单独跟你聊聊”的阴森森:“你小子……今晚我要是不跟他干点什么,是不是都对不起你?”   “是的。”Annis露出一个寡廉鲜耻的笑。   “……算了,那对不起就对不起吧。”   “靠,为啥?”Annis一听,脸就耷拉了下去,“你真的对他一点兴趣都没?你那天——”   “他直的……大概吧。”谢易恒压低声音,不耐地说出大实话,“而且你不了解他,他那种人,说实在的我不敢招惹。你快省点心吧。”   “唉,怎么是直的……”Annis叹了口气,沉吟片刻眼睛又转了转,有滋有味地看着谢易恒,“哎,有时候就是直的才有感觉。用你的魅力掰一掰嘛,咱又不是,没成功过。”   “咳咳……”谢易恒赶紧看了一眼歪在沙发上酣睡的青年,躺倒的时候衣服下摆被蹭上去一点,白花花的小腰若隐若现。他咽了口唾沫,回过头对着好友义正辞严:“那也不是这么个掰法。他是那种没经过什么事儿的,就算我掰得动,像我这种……”   Annis气得一顿脚:“你哪种?不就是失败经历有点多么?没准哪次就真爱了呢?兄弟,咱不能就这么放弃治疗啊!”   谢易恒白了他一眼没回答。自从他怀疑自己有点“爱无能”之后,就决定不去招惹良家子弟了。他回到刚才坐的位置把醉成烂泥的丁绪从沙发上捞起来,对方就无比顺从地直接倒进他怀里。谢易恒低头看了看这个平日里别扭又敏感,此时却任自己摆布的小人儿,又觉得自己今晚确实是揩了点油,也不算糟。   “他家就在附近,我送他回家。”他跟损友澄清道,然后大大方方地把丁绪打横抱起,离开了酒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和下面那章都不知道改了多少次了……哎~~要是有个小可爱能给我留评或者收藏我,那该多好~~~ 第9章 第八章   谢易恒把人塞进特斯拉的后座上。车子挺宽敞的,丁绪个头又不高,看那卧在后座上的样子还挺舒服。   谢易恒找到了之前丁绪输入手机的住址,哼着小曲启动了车。   一路上丁绪在后座睡得死沉,谢易恒都觉得无聊了,然而雪天路滑,他也只好专心开车。一刻钟后车才总算蹭到了目的地。丁绪住的小区看环境就知道价格不菲,位于一条安静的林荫大道旁边,外围种了一圈整齐的矮冬青,车前灯照亮了刻着金字的花岗岩门柱,这画面在下雪的冬夜很给人安全感。开过减速带时,车子上下颠簸了一下,后座上的人居然醒了过来。   “咱们……这是去哪儿?”丁绪挣扎着想坐起来,没有成功,就梗着脖子往窗外张望,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没看清。   “回家。”谢易恒说。丁绪思考不了太多,听见“家”字便安心下来,身子一歪又没了声音。   谢易恒以为他又睡着了,找停车位时听见他说:“谢总……你为什么要做游戏?”   谢易恒一边在小区里转圈,一边思考着这个很有深度的问题。他回国后做过一段时间的电商,摸清套路就觉得没意思了,又去做广告,也很快就失去兴趣。正好有朋友在游戏公司,请他去做商务,他抱着玩玩的心态就去了。后来他发现游戏行业挺合他胃口的,变化快,新鲜花样多,就进了手游项目组,目前为止还没有腻味。   他估计丁绪这个状态也记不住事情,就简单地照实回答了,还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很佩服你们这种有长性的。……诶,你门牌号?”   无人回答。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丁绪就又睡过去了,可能是自己刚才的回答太无趣了,谢易恒想。他百般无奈中只好从丁绪身上摸出手机碰运气,这个人的手机居然连密码都没设,屏幕是个穿黑白相间条纹袜的二次元妹子。谢易恒顺利地从手机淘宝订单里找到了门牌号,把人从后座拖出来送上楼。   敲了很多下门也没有人应,果然和谢易恒想的一样,丁绪是一个人住。他用丁绪身上的钥匙把门开了。摸索到客厅灯打开的一刻,冷白色的光线让蛰伏在黑暗中的一切现身。偌大的长方形客厅毫无布局可言:中央稀稀落落地摆放着沙发,茶几,电视这几件最基础的家具,换下来的衣服几乎占据了半张沙发。一个角落摆着电脑桌和台式电脑,从零食包装和外卖盒的分布来看,这里应该是主人平时最常出没的地点。沙发斜背后的另一个角落里堆放着一个摇摇欲坠的画架和三四个石膏像,因为落满灰尘不辨颜色。   谢易恒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沙发上,视线触碰到落灰的画具上时,他微微皱了皱眉。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丁绪上大学用的,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要摆在客厅里?说不上为什么,这间客厅给他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他没来得及仔细想,因为这时丁绪在沙发上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他以为是丁绪睡得不舒服,帮对方调节了一下睡姿和衣服,但这好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越看越觉得丁绪脸红得不正常,身体好像怕冷那样蜷缩着,就去试了试丁绪额头的温度——烫。   虽然没有温度计,谢易恒估计已经烧到39度左右了。他赶紧去卫生间浸湿了一条毛巾给人敷着,然后在24小时送药平台上买了点退烧感冒消炎的。快递员倒是很给力,一身风雪地把药送到了家门口,但丁绪醉得太彻底,什么药也喂不进去。看见丁绪就这么发着高烧昏睡,谢易恒感觉彻底走不了了。   他把人搬到卧室的床上。丁绪的衬衫已经让汗水浸湿了,谢易恒轻手轻脚地帮他脱了,打开衣柜找干净衣服。把门一开他就有点懵了:衣柜里齐齐整整地挂着一排白色T恤,大概有十几件之多。他扒开看了看,每件胸口都写着黑色的“Excuse me”字样,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他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一口气读了这么多句“Excuse me”。震惊之余,他回想起年前有一天,自己和曹心洋在咖啡机那里偶遇丁绪之后,曹心洋还很不屑地说过:“怎么每次见他都是那一件衣服?”   原来不是个人卫生有问题,是情商有问题啊。谢易恒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语言在这个人面前总是显得很贫瘠。他笑着取出一件T恤,像小女孩给娃娃换衣服那样,帮不省人事的丁绪穿上,又用厚被子把人捂紧了,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在冷敷毛巾的作用下,丁绪的睡颜稍霁,长而直的睫毛根根分明地落在下眼睑上,眼角还有一颗浅淡的泪痣。   谢易恒从近处打量着这眉眼,不知不觉中毛巾都被丁绪烤热了。又去换了一次冷敷用的毛巾后,谢易恒感到困意慢慢爬上了身体。他借用了卫生间简单洗漱一番,就在丁绪身边歪着身子睡着了。   丁绪觉得这一觉睡了非常久。睡梦中好像总有人在他身上和周围窸窸窣窣的,一会儿很冰,一会儿很热。被子把一股湿潮的热气牢牢锁在里面,每当他想要恢复意识时,那热气就抓住他的意识往深处拖去。最后他终于醒来了,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自己家床上,被角掖得很紧,额头上还放着凉丝丝的毛巾。正纳闷着,一双长腿就从浴室里迈了出来。   他惊得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上的毛巾狼狈地从脸上滚落到胸前。“谢总?!”   “别乱动呀你,被子湿了。”谢易恒哎呀了一声,冲过来拎起在被子上留下水渍的毛巾,放在床头。   丁绪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裹住上半身,好像这样就能把寒冷和谢易恒一起抵御在外面。虽然眼前这个人没给他留下过什么好印象,但断片前的记忆还在,结合眼前的场景逼着他认清现实:自己很没出息地生病,又被一个根本就不熟的同事给救助了……太丢人了!   他一想到谢易恒在自己家里停留了一晚上,就恨不得立刻化成一道光逃出太阳系。客厅里的外卖包装不知道几天没扔,脏衣服也不记得几天没洗了,在沙发上横七竖八着呢。为了打游戏时电脑屏幕看着明亮,窗帘基本常年拉着,尽管自己觉察不出但估计空气好不到哪儿去。同样暗无天日的卧室里摆满了手办和模型,画面中二的海报像补丁一样爬满了墙,他被窝里还有个炮姐的等身抱枕……嗯?他的炮姐呢?   他拼命抑制住了要下床寻找炮姐的冲动。目光逡巡中,他注意到自己床头还有第二个枕头,中间残留着暧昧的凹陷……原来昨晚谢易恒是跟他同睡的?   “怎么,烧糊涂了?”谢易恒自然猜不到一个死宅的心情,满不在乎地在床边坐下了,伸手拓在丁绪脑门上:“我看看温度降了点没……嗯好像好点了?”   丁绪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对不起,真对不起谢总,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已经没事了,挺好的,多谢谢总照顾……”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那几个词,以此安抚自己濒临崩溃的内心。说完,他充满期盼地注视着谢易恒的表情,希望对方能像大多数人一样说句‘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谢易恒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从桌子上拎过来几个装在保温袋里的外卖盒。“你这一觉睡到快中午了,吃点东西吧,吃完饭再把药吃了。”   谢易恒把外卖取出来一一摆在床头柜上。衬衫扣子他只潦草地系了几颗,弯腰时丁绪一不小心就看见了里面若隐若现的健壮胸肌,赶紧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发现对方没有察觉后又偷偷看了几眼。   闻到饭菜味道时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确实饿了,况且已经打包了这么多,他只好一边道谢,一边掰开了一次性筷子。第一个盒子里是娃娃菜炖豆腐,看着清淡得过分,实际上是鸡汤炖的,表面还浮着一朵一朵金黄色的油。他用勺子舀了一口汤,鲜美无比,就凑到床头柜旁边,半靠着柔软的枕头吃了好几勺。另外一个饭盒里是剁椒鱼片,鱼片没有刺,质感细腻而且入味很足,他也不知道谢易恒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好吃的外卖。   窝在床上吃饭一直是他的梦想,现在这样裹着被子吃着酒店级别的外卖,顿觉宅生圆满。   一顿热乎乎的好饭彻底收买了丁绪的心情,两人在一个窄窄的床头柜前挨着吃饭,夹菜时手臂经常碰在一起,他居然也没觉得很尴尬。虽然不慎让现充闯入了自己的领地,但对方还挺知趣,始终保持着不多看、不乱问的良好作风……不过真实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丁绪正这么想着,就发觉谢易恒一副有话要问的样子看了自己两眼,莫非是想问他昨天为什么要去酒吧?丁绪并不是很想和谢易恒提这个,开始思考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借口还没编出来,谢易恒就开口了:“你为什么要买那么多一样的T恤?”   丁绪茫然地抬起头,上嘴唇油光发亮。“啊?因为挑衣服很麻烦啊。”   “就为这个?”谢易恒忍俊不禁,差点被呛到。丁绪见他反应这么大,赶紧不服气地反击:“那你呢,为什么放假穿得比上班还正式?”   丁绪朝门口努努嘴。谢易恒昨晚去酒吧时穿的是一件休闲西装,现在挂在卧室门口的衣帽架上。谢易恒笑道:“禁欲一点不好吗?可是在咱们公司穿这个太不合群。”   丁绪认识的人都是穿衣服只追求舒适、对拘束的正装深恶痛绝的大老爷们,谢易恒这样的他是闻所未闻。此刻两人四目相对时,内心居然生发出了相同的感慨:   为什么会有这种人?   外卖被两人一扫而空,随后谢易恒把餐盒连同客厅里那些不知道放了几天的餐盒一起收拾出了屋子。丁绪突然发烧和昨晚冒雪走路脱不了干系,来得急,去势也快,饱睡了一觉还捂了一晚上汗,现在精神恢复了不少。他平时身体就不太硬朗,小病不断,轻车熟路地把床头的药吃了。谢易恒折回来,看到他生活基本可以自理,从衣帽架取下外套披在身上,吩咐了两句就准备撤退。   “谢总等一下——”   丁绪本来是想问对方药钱和饭钱是多少,打算发微信红包还给他。但谢易恒转过身来的一刻,他又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句话如果说出口,对方可能会不太高兴。可是他们之间又没有熟悉到可以不计较这点小恩小惠的地步,丁绪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对了,林安教过他,想还人情的时候应该说,‘改天请你吃饭’。可是,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请谢易恒吃饭啊,两个没有任何共同话题的人相顾无言,这场景想想都觉得尴尬。但谢易恒正看着他等他说话,他没时间多想,只好胡乱说了句:“那个,路上小心……”   雪天路滑,丁绪随便说的一句话还让他挺受用。谢易恒一愣,心底升起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冲他挤了挤眼,暧昧地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从明天开始就是日更了喔~真的,回答我,你们期待三角恋情节吗? 第10章 第九章   方舟网络开工的第一天,谁也提不起干劲。还有五分钟就到打卡时间了,员工们才纷纷踩点到达公司,在有限的几部电梯前排起长队。   谢易恒倒不是很着急,他是部门的负责人,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迟到一笔勾销。他一边低头刷着某个新锐新闻app的游戏版,一边跟随人群龟速前进。就快进入电梯时,队伍后方传来一个犹疑的女声:“……易恒?”   他回头一看,顿时感到了生活的恶意:真是太防不胜防了。   几年没见,这个如今正在奔四的女人还保持着当年的风姿。记忆中的栗色长发如今被剪成了齐耳长,配一顶大红色的贝雷帽,优雅和俏皮兼具。皮肤保养得很好,白皙而富有光泽。眼睛并不算大,但总是包含着睿智的神采,顾盼流连时又有种别样的风情。   周亚文,谢易恒大学时期的前女友。要不是他提前做了功课,知道和这个女人在同一家公司,可有他头痛的。他之前也思考过很多次要不要主动联系她,一直没下决心。这倒不是因为他害怕见她,可能更应该说不知道怎么在她面前表现。如果他像平时一样悠然自得,可能会被周亚文认为是毫无愧疚之心,毕竟他当年坑她不浅;可如果摆出凝重而牵挂的神情,万一让周亚文觉得自己对她还有旧情,那更是他不希望发生的。   他庆幸这是工作场合,谁也不必提起一些尴尬的话题。他们像普通的老朋友那样寒暄了几句,互相询问了主要负责的业务,又互夸了几句,谢易恒就准备下电梯了。分开之前周亚文说:“回头你把微信号发我哦。”谢易恒只好热情地应下了,这才离开。   方舟网络的所有员工都在同一个企业聊天系统内,根据组织架构或者人名就能找到任何一个同事。他搜索到周亚文,发现这个女人已经做到VP级别了,目前在管理一个较为独立的游戏研发团队,头像是她一张长发照片,背景好像还是他们一起去过的布鲁克林大桥。但他内心毫无波动,把自己的微信号发过去就关上了聊天框。   离《思无涯》封测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他接了几个林安离线发来的文档,细细看了半个多小时。看到里面的配图他就想起了丁绪,在组织架构里搜了一下名字,看到对方头像亮着,就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没请假?你病好点没?”写完了又觉得是句毫无意义的废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删掉了。   不过午休时间他们还是在电梯间碰上了。丁绪和林安在一起,他今天罕见地没有穿T恤,而是穿了一件大地色和樱桃色拼接的卫衣,把他气色衬得不错。除了穿的比平时要多一点之外,无从看出他才刚病了一场。两人看见谢易恒,从手中的游戏上短暂地挪开视线跟他打了个招呼,没人提昨天的事。   之后两人就出了电梯,往食堂去了。找地方坐下后,丁绪盯着低头研究菜单的林安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说道:“哎,问你个事儿。”   “怎么啦?”察觉到对方的认真,林安把菜单放下了。   “还人情除了请人吃饭,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啊?”   “这……视情况而定吧。”林安面对这种问题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欠谁人情了?”   “前两天放假的时候,我在家忽然发烧了。一个住我们楼的老阿姨照顾了我一宿,给我买了药又不肯要我的钱,我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前天跟谢易恒的那点事,丁绪怎么想都觉得尴尬,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故事早就编好了,叙述得还算流畅。   丁绪就是这种占了别人的便宜比被人占便宜还难受的性子,林安早就知道。而且听上去这个老阿姨确实心好啊,他想了一下,说:“还人情啊,没必要这么刻意。以后多关心关心人家,没事多走动,有事就帮衬帮衬,你来我往无非就是如此嘛。多个朋友没什么不好的。”   话音还没落,丁绪就已经是一脸苦瓜相了,林安只好补充道,“或者简单点,逢年过节啊,出差旅游什么的带个小礼物给人家,让人家知道你心存感激就行了。”   “哦……这个可以,这个可以有……”丁绪深深点头,像听到了什么人生箴言似的连连点头。送谢易恒东西,虽然听着十分媚俗,但是比什么“你来我往”省心多了。   正好封测过后他可能要出个小差,到时候在外地随便买个什么东西一送了事。   这天下午,和项目组在封测合作的YZ手机助手的商务总监来方舟了,谢易恒还在做商务的时候就和这个人很熟,自然是要亲自接待。一整个下午其实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在聊合作,剩下的都是沟通感情,交流近期工作中的心得体会。这位张总监比谢易恒要年长,谢易恒的晚辈姿态摆得很好,把人哄得很高兴。他们再次确认了这次封测的许多细节,当谢易恒听说YZ手机助手合作公会又变多了的时候,对这次封测的效果就更看好了。   第二天,《思无涯》手游概念站上线,封测资格预约开启,1000个激活码不到一天就全部发完。   又经过了五天的紧张筹划后,开发了小半年的《思无涯》终于如期在YZ平台开启了首次删档封测。这次测试预计持续十五天的时间,由于版本比较完善,测试bug和留存情况是主要目标。   第一天的数据好得惊人。80%的激活率和将近70%的注册转化率,就连项目组里资历最老的孙豪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数据,一反常态主动跟谢易恒聊了几句。   但第二天看次日留存的时候,这位运营老大的得意劲就消失的无影无踪。41%——正在外面谈合作的谢易恒看见孙豪发来的数据,眉头立刻纠结成了川字。这个数据虽然不算难看,但和昨天的表现已经有了明显的差距。   送走合作方的人往公司返回的路上,谢易恒就没忍住给客服组长打了个电话。确认了游戏中确实没有出现严重影响用户体验的bug之后,他就更加想不通这个事情了,只有继续观望。   28%的三日留存更是给他们泼了一头冷水。就是说仅仅是测试开放第三天,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还留在这个游戏了。这几天林安三番五次地问数据,谢易恒知道研发的人上上下下都在忙着修bug,不愿意打击他们的士气,一直含糊其辞。   问题出在哪里?谢易恒几乎坐不住了,他觉得薛总随时都回来找上他,可他除了游戏可玩性一般之外找不出其他理由来。他揉着太阳穴,干了第二杯之前被他说伤胃的黑咖啡,喝完了有点心悸,烦躁地在地板上乱晃。   这时候余光瞟见任务栏里有个头像亮了,他快步走过去点开,意识到自己现在很希望和人聊两句。   找他的人却是周亚文:“午休有时间吗?想找你聊聊。”   “好啊,哪里见?”   “‘小温室’怎么样?”   “小温室”指的是方舟大厦顶层用透光材料搭建的一片区域,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还有几个玻璃小隔间。因为只有一部电梯直通,平时光顾的人很少,原来有个咖啡间都被废弃了。谢易恒很纳闷,去20层的西餐厅聊天多方便,为什么非要去小温室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午休时间谢易恒到达小温室时,周亚文已经等在那里了。她披着一条洋红色的羊绒披风,站在一个玻璃小隔间门口,冲他招手。   “文文,过年好。”   “过年好,进来坐吧。”   隔间门一关,好像时间空间都被无形中隔断了一样。谢易恒想到这还是第一次和前女友正经出来说话,尽量先把工作的不顺心搁置在一边。   周亚文这些年没怎么见老,谢易恒趁她坐下时悄悄打量了几眼。他不想显得太冷漠,深吸一口气试图调整状态。他尝试回忆着那时自己是如何被这个神采飞扬的学姐吸引,克制不住自己加深与她的触碰,然而失败了——记忆明明白白地陈列在脑海中,却只是平铺直叙,早已丢失了内在的波澜。   他对她曾经是真心实意的,但他没想到,自己与她交往了仅仅半年就感到腻了。激情悄然流逝,温情却完全没有要跟上的意思。那段脱节的时间,他在她面前做尽了含情脉脉的表演,几乎坚持不下去。周亚文是个非常机敏的人,察觉到谢易恒的心已经无法挽回后,就主动提出了分手,甚至还把……   杂乱的记忆不过在谢易恒脑海中闪过一瞬,他们的对话按照惯例从叙旧开始。周亚文在和谢易恒分手后的不久就把婚离了,一心专注于事业。后来见中国市场潜力巨大,又果断决定回国发展。而谢易恒大约是因为觉得往事不堪回首,这些年对周亚文的事一直处于消极回避状态,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些。尽管感情上再无瓜葛,从理性出发谢易恒还是挺欣赏她的,悉心经营的华人生活说不要就不要,除了拿得起放得下的潇洒,更需要的是清晰的目标和追求。   “那你最近还好吗?”谢易恒按照套路,小心翼翼地放出一句。   周亚文却不按套路出牌:“不太好。不过我想你也一样。”   谢易恒哑然失笑:“我们项目的事已经传这么开了?”   周亚文看出他的窘迫,却毫不顾忌地嘻嘻笑起来。谢易恒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又从她的黠笑中找到点熟悉感。周亚文某些方面和他挺像的,比如思维活跃、不走寻常路。这次这么郑重其事地把他约出来,是不是准备了什么好节目给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暖心的读者宝宝们!!从你们的评论中得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另外亲们可以顺便收藏下我嘛~点开我ID就能看到收藏此作者了呢~   关于工作的描写会不会觉得有点无聊,感觉好像也没有很难懂又很关键的东西,就不写什么注释了哈=w=   p.s. 今天穿了lo裙跟哥们玩密室逃脱结果把小蕾丝挂坏了!呜呜心也挂出了一个口子QAQ 第11章 第十章   周亚文身子往前倾了倾,一手托腮,对着谢易恒露出玩味的表情:“能把这个项目交给你,看来公司真的很重视你……想必你现在压力不小吧。”   谢易恒坦诚地点了点头。尽管跟这个女人很多年没见,但彼此太了解了,没有充面子的必要。   “公司在你们的项目上已经投入了其他游戏两倍的资源,市场预算也不少吧,你不花,上面还要催你花。现在数据平平,你打算怎么交差?”   “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易恒轻叹一声,目光悄然游离到了窗外的玻璃栈道上。连接两栋主楼的玻璃栈道从20层延伸出来,他这么一瞟正好看到两道熟悉的背影,正是林安和丁绪。不知道林安说了什么,丁绪突然笑得弯下了腰,扶住了栈道旁边的栏杆,模样夸张得很有趣。   周亚文见对面的人看着窗外嘴角微扬,也跟着往外张望了一眼,却没搞清楚对方在看什么。她很早就觉得谢易恒双商高,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却总是少了点执着。任何一个成功人士都得有让他执着的东西,哪怕是钱或者权力,但谢易恒好像都没有。   一找回这种感觉,周亚文就像发现了对方的弱点一样高兴。   她耐心地等谢易恒稍稍回过神来,才用比刚才低沉一些的语调说:“你们项目的问题出在哪里,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谢易恒坐直了一点:“当然。”   “次日留存41%,三日留存28%,再优化优化完全够评个S级,为什么要说《思无涯》有问题?” 周亚文对数据脱口而出,让对方小吃了一惊。“要我说,问题既不在你们,也不在研发。是高层,高层的心态有问题。”   谢易恒干笑了两声:“这锅甩的好。”   “我是认真的。”周亚文见他没把自己说的往心上放,表情更严肃了一些:“你听说过《第三只手》吗?”   “《第三只手》?以念动力为主题的手游。我之前体验过Demo,很有创意的游戏。”谢易恒说。   “真的吗?”周亚文惊喜地提高了语调,随即想起了现状,沮丧地垂下了肩膀。“这是我的项目。Demo出了的第二个月就停了预算,不得不暂停开发。我辗转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公司是把经费都挪给你们项目了。”   谢易恒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高层的人如今只求稳。他们觉得《第三只手》太新奇了,钱投在这样的项目上他们没安全感。只有像《思无涯》这种端游移植的MMO,大IP,稳赚不赔。方舟进军手游界以来,细数下来真没出过什么像样的东西,而《思无涯》是咱们公司的象征,把它手游化盈利是一方面,脸面也是一方面。IP再大它也只是款手游,产品更新换代太快了,蒋勇却扔了一千多万在研发上面,太夸张了吧。我很相信,哪怕再给我们项目一百万,我们就可以上线盈利,真的!”她原本只想叙述,却越说越委屈,手在空中激烈地比划了几下,又讪讪地放下。   周亚文放低了声音继续说:“再从公司的角度想想,每次开会提创新,散了会还不是继续抱着这一棵摇钱树不撒手。可《思无涯》这IP还能让我们吃几年?”   谢易恒顺着她的思维想了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就算是这样,那我难道要对领导说,你们心态有问题?我还混不混啦?”   “怎么不可以?”周亚文挺直了脖子,“你是的产品总监,决策层想了解产品的情况,都要参考你的分析,你的作用是独一无二的。”   谢易恒只是附和地点点头,说实话的人容易被讨厌,而他挺介意被人讨厌的。但周亚文没给他犹疑的余地:“当然,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你能让高层改变一下思路。然后我这边也会不停地给高层吹风,都是为了让我们项目继续开发。今天我一听到《思无涯》是你负责的,就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这也许就是天意吧……易恒,就算你帮我一个忙,行吗?”说到最后一句时,还有点小孩气地扯了扯对方的衬衫袖口。   对方恳求的目光如同小动物一般令人难以拒绝,谢易恒也找不到推脱的理由,只好点了点头。见他应了下来,周亚文的表情和缓了许多,往椅背上靠了靠,又看了看表。看来她就是为这件事才来见谢易恒的,现在得到了对方的承诺,也就没有继续逗留的打算了,客气了几句就一前一后离开了小温室。   封测还在不温不火地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留存率形成一个平滑下落的曲线。测试期间美术的负担轻了不少,丁绪接了个活儿,百年难遇地离开了一次他的小窝,到邻市出了趟差。那里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美术相关的会谈,他只是代表公司去刷存在感的。会谈充斥着各种领导和名流的讲话,他在台下无聊得在手机里乱涂鸦。   会谈好不容易结束了,他自然没忘记人情礼物的事。来之前他就打听了,那个城市既没什么特产又没有什么风景名胜,只有一片销售进口食品的街区小有名气。他对逛街缺少热情,对给同性送礼物也别无心得。到那边匆匆逛了一圈,最后就买了几盒貌似是德国进口的包装精美的糖果。   回到公司的第一天正好赶上封测结束,大领导们组织开会,丁绪跟着林安去了。   会议安排在12层最大的会议室,VP级别的来了好几个,个个神情肃穆。谢易恒一行人又比他们先到,愁眉苦脸的,眼神都不太乐意和其他人对上,只有谢易恒本人稍微好些,看见丁绪还冲他笑了笑。   大概是年后谢易恒一直忙于工作,他感觉好长时间没看到丁绪了。他都不知道丁绪是什么时候理了发,真的照他说的那样把额头露了出来,精气神提升了好几个点.一张脸白净清爽,让人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   尽管他有心夸赞一下新发型两句,可运营和研发是分开坐的,他们隔着一条长桌,尽头坐了几个领导,他伸了伸脖子最后还是忍住了。丁绪看见他冲自己笑,目光闪了闪就立刻移开了。   会议开始,领导们先避重就轻地让研发作了汇报。然后轮到运营,测试期间的用户数据打在投影幕上,每翻一页都像给会议室里的空气上了一圈发条似的。   运营的演示结束后,领导们的质问就接踵而来。譬如渠道用户的属性是否匹配、是否有代表性,玩家在对新玩法的适应上是否存在困难?等等等等。但凡能想到的,谢易恒都提前准备好了资料,个个有理有据地反驳掉了。铺垫了一大圈的最后,他才慢悠悠地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游戏数据属于正常水平,不需要太过担心,也不应该把IP的价值看得过重。看得出领导对他这个理由不甚满意,但心中也隐隐觉得有理,面露犹疑之色。   就在谢易恒觉得这一波可以糊弄过去的时候,长桌的另一侧却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我有一个问题。”   他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丁绪像上次开会那样完全无视旁人,直直地看着他说:“谢总,可以翻到市场调研结果那一页吗?往前、……对,这里。端游老玩家只有25%?我觉得这个数字不大对。”   有几个鲜少露面的领导不认识丁绪,交头接耳了一下,知道了他是本来没必要出现的主美,又听到他这个主观色彩很重的问题,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谢易恒很耐心,一脸好奇地反问他:“为什么不大对?”   丁绪靠直觉判断,本以为起码有人会跟他有同感,没想到没人附和,咬了咬嘴唇说:“不应该这么少的。立项之初我们估计过……”   “调研问卷的问题我们反复修改也给领导审核过,参与调查的也有700人之多。这个环节的操作我认为没有问题。”   领导不太关心这个,其中一人摇摇头打断了他们的话:“立项的时候那只是我们的估计,可能还受期望的影响。现在还是要以市场调研的结果为准,用户是什么样子,我们就往什么方向改,你们可以私下再讨论。”   丁绪只好安静下来,但直到会议结束都在不甘心地瞟着谢易恒。经过讨论,领导们决定一个月后再做一次封测,换到方舟自己的平台上做。研发继续优化版本,启宣的时间后延。   散会之后,谢易恒径直去了洗手间,出来发现丁绪正抱着笔记本在洗手间门外站着,目光倔倔地锁定在自己身上。   “你……有事找我?”他语调里包含着一点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惊喜。   “嗯,还是会上那个问题。”丁绪垂下眼睛犹豫了片刻,又抬起来直视着比他高一头的男人,“我没法说出很确切的理由,但我觉得那个数据很奇怪。并不是说是你的问题……总之,我建议第二次封测,再做一次问卷调查比较好……”   谢易恒摇头很快:“第二次测试肯定也有不少第一次测试来过的人,他们或许并不乐意再做一次内容大同小异的问卷,这样得到的结果照样是不客观的。”   “那怎么办呢?”丁绪眉头一低,脸上浮现出委屈的神情,“谢总,这次的留存数据……你真的觉得……”   在领导面前能够对答如流的他,现在却被丁绪问得心里面莫名其妙地没底,抬手就打断了对方的话茬:“阿绪,说到底,你只是不愿意相信老玩家的比例只有四分之一,对吧?”丁绪皱了皱眉正要张口,他又抢在前面继续说:“你不愿意相信,喜欢你们游戏的人大部分还是普通的手游玩家,因为你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手游,你觉得你们花了很大心思开发新玩法,应该吸引到更高水平的玩家,对不对?”   你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手游……   作为一个热爱至上的游戏从业者,丁绪从入行以来还没听到过这么冲击灵魂的剖析,最要命的是他竟然觉得有些道理。他彻底懵了,又气愤又惶恐:我原来是这么想的吗?我怎么能这么想?   谢易恒原本担心对方固执,这个话题不好收场,就下意识地搬出诛心的那一套,没想到丁绪反应这么大,搞得他也暗自后悔起来。   两人站在洗手间门口,脸上挂着小情侣吵架似的欲言又止,招来路人的频频侧目。谢易恒察觉到了,把人拉到个没人的角落里,和好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语重心长道:“这才第一次测试,不要心急,金子发光需要时间。”   丁绪的视线依旧呆呆地聚焦在空气的某一点上,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但转瞬他就回过了神,收敛了方才的震惊和茫然,说:“谢总,这不是‘你们游戏’,这是咱们的游戏。”   谢易恒一愣,随即莞尔,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阿绪说的是。……新发型挺不错的啊,我就说你露出额头更好看。”   丁绪耳根一热,下意识地缩脖子要躲开。这时两人站的不远处一道玻璃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响。两人一愣,同时朝那边看过去,原来他们是站在了吸烟室旁边,从里面走出来的人也朝他们抛来奇怪的一瞥。   丁绪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不大情愿地松了口:“打扰你了谢总,那我先回去了。”   “嗯,”谢易恒露出无比和善的微笑,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万宝路,朝吸烟室抬抬下巴,“你去吧,我去抽根烟。”   丁绪讨厌烟,哦了一声就抬腿走了。谢易恒进了吸烟室,缓缓吐出一串烟圈,视野变朦胧的同时思维却逐渐清晰起来。 第12章 第十一章   转眼间3月就过了一小半,天气悄然转暖,方舟大厦门前的喷泉也开了,水流声隆隆很是气派。   这天清早, 13楼产品一部的地盘发生了小小的骚动。起因是曹心洋发现他们谢总的工位上有个礼品袋。袋子长得很低调,黑白色格子像尺子画的一样土得掉渣,另外袋子也没封口,但这一切都掩饰不了它是一个礼品袋的事实。曹心洋觊觎谢总的男色已久,对这事在意的不得了,还非要假装成只是在八卦,端着豆浆凑到袋口上张望,一边大声说:“喔,谁送的谢总礼物诶?”   新来的市场实习生叶嘉怡闻风而动,跟着凑到谢易恒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把袋子口撑开一点,生怕留下指纹。这下两人看清了,里面是一个棕色的马口铁盒,看形状应该是什么好吃的,侧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看不懂的外文。   “哎,曹姐,今天不是那个什么白色’情人节吗。”叶嘉怡一拍大腿,忽然想起今早在公交上看的品宣文,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这下不仅是两个女人,连几个来得早的男性朋友也好奇地朝她们这边看过来。曹心洋抓紧机会盘问他们:“早晨谁来过这儿?谢总有情况啊。”   然而除了保洁大妈之外,没得到任何有效情报。所以当谢易恒踩点出现在下属面前时,听到的第一句问候就是:“谢总,是不是有保洁大妈追求你啊?”   “What??”谢易恒嘴唇薄,模仿黑人疑问脸不怎么像样。   坐在最外面的叶嘉怡赶紧乖巧地转过来解释:“老板,有人送礼物给您,在桌子上放着呢,您看看就知道了。”   谢易恒眺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孤傲地立在自己桌子中央的黑白格袋子。他心里也奇怪极了,白色’情人节不都是情人节收到礼物的人回礼的节日吗,他情人节可没有送出过礼物。有姑娘追求自己不稀奇,可挑中这种袋子的姑娘审美得多具有毁灭性,连他都要开始怀疑保洁大妈了。   他在全部门人的注目之下走向它,一脸狐疑地从袋子里取出了礼物。礼物本身总算常规了一点,看图片应该是糖果或者巧克力一类的玩意儿。盒子上没有便条,袋子里也没有卡片,谢易恒决定不予追究,撕开铁盒外的薄膜,打算跟部门的人分享了了事。   薄膜刚进垃圾桶,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没忍住笑出了声。   “丁绪:谢总,前天出了趟差,买了个小东西给你,求不嫌弃 /发呆 /发呆”   一部的人好久没见他们儒雅的上司朗声大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却见他挥挥手:“别看了别看了,不是白色’情人节礼物。都干活儿——小曹,你那个方案中午之前给我啊。”   一干人赶紧噤了声,面屏思过去了。谢易恒打消了分享零食的想法,把盒子放在大腿上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从盖子下面窜出来,里面居然是九颗颜色各异的巧克力球,一球一洞,好看得让人不忍心乱动。经过一番选择困难之后他还是先吃掉了黄色的,味道好极了。   剩下的他又原样放回了袋子里,打算拿回家慢慢吃。   不过此时和谢易恒一道地板之隔的丁绪就没这么悠闲了。他正在美工小傅的电脑上教她调整粒子特效,做着做着电脑右下角出现个弹窗,强迫症的丁绪本来想关,瞟了一眼那上面的头条标题就傻了眼:“白色’情人节去哪儿过?点击购票XXX……”   手里动作一停,那特效正好停在人物脸上纠结无比。丁绪的表情比那更糟,思绪像浑浊的黄河水一样在他的内心奔腾咆哮起来。   神特么白色’情人节!他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个节!   这么些年他没正经谈过恋爱,玩的几款游戏也都没有白色’情人节的运营活动,不知道这个节日的存在,不是他的错。   手机在工位上震了一下,他没勇气看。他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这几天最好先别让谢易恒撞到,这么大点事对方肯定很快就忘了。   然而上天的恶作剧总是娴熟得一气呵成,当天下班时两人就在电梯间打了照面。徐徐打开的电梯门后面居然出现了谢易恒的脸,一只脚已经迈进电梯的丁绪很想把脚抽出来,但当着电梯里十几号人的面终究是没好意思。他挪动着步子站进去,跟姓谢的脚挨着脚,肩靠着肩,好不难受。   谢易恒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抬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谢谢你的礼物哦,你真有心。”   “哦……别客气。”丁绪的声音细若蚊呐。   谢易恒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尴尬了,得寸进尺地逗他:“不过你这个袋子可是被我们部门的人吐槽了一上午。你自己画个袋子都比这个强啊。”   丁绪一听就不干了,扬起一张欲哭无泪的脸:“谢总啊,我没用垃圾袋就不错了。你知道在咱们这种国际化大都市,买个礼品袋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吗?我跑了好几家文具店,在小黄帽跳绳书皮里头扒拉了一手的灰也没找到,最后才在我家床底下找到的你手里这个。”   “哎呦,太感动了。”谢易恒笑得很好听,像音乐在他胸腔反弹,电梯里的人开始朝这边看了。“开个玩笑,巧克力很好吃,你吃了吗?”   “啊?”丁绪一脸茫然,转瞬又扭曲得如同名画《呐喊》:“巧克力?……那老板明明跟我说是糖……他跟我说是糖!”   谢易恒火上浇油,用手肘亲密地撞了撞他:“真没想到今年白色’情人节,还能收到可爱的男孩儿送的巧克力,真开心。”那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语气,好像诉说着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似的,偏偏他声音其实一点也不小,丁绪被一电梯的人看得如芒在背,感觉就要在这里圆寂了。   电梯到达1层发出叮的一声,丁绪刑满释放,拔腿就想逃离,又被人坏心眼地拽住了拉到电梯门旁边。“哎,你生气了?你如果不喜欢刚才的玩笑,我向你道歉。”肇事者秒变真诚正直脸。   “不是……我……哎……”他无法对着一个彬彬有礼的人发脾气,就是觉得谢易恒小题大做的行径非常可疑,唉声叹气了半天才勉强组织出语言:“玩笑也不能乱开……我会不好意思。”   “嗨,其实gay也并非是个男人就能下口,”谢易恒笑着拍拍他的肩,一边说着一边把巧克力盒拿出来,打开盖子示意人尝尝。丁绪没能抗拒这份诱惑,审视了一下里面巧克力的色彩搭配后,觉得拿走粉色的最不影响整体效果,就拈起放进了嘴里。   巧克力外层有点融化,入口的时候在唇角蹭了一下。外层是果味白巧,里面是牛奶巧,核心是黑巧,丁绪沉醉在这丰富的口感里,全身心放松下来。谢易恒忽然抬手捉住他下巴,用指肚把唇边的巧克力渍抹掉,又送到自己嘴边用舌尖一舔,动作流畅得不给人抗拒的机会。   在丁绪震惊到石化的几秒钟,他在人耳边轻轻继续刚才的话:“……所以玩笑也不会乱开。”   说完就脚底抹油地走了。出了大楼,一阵不太温柔的夜风钻进他的领子,吹亮了他的脑子。他缩了缩身体,心想,Annis说的有理,他可能确实寂寞了。只是收到盒巧克力就得意忘形,险些晚节不保……罪过罪过。   另一边丁绪是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回过神。谢易恒的手意外的冷,在他嘴角留下的丝丝凉意和耳边那句话带去的阵阵热度相抵触,又软硬兼施地对他的心防展开围攻。   谢易恒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他是说他没有乱开玩笑?他说自己可爱,这个词在基佬口中是什么意思?不不,快别自作多情了,像他那样的情场老手如果真有这种打算,根本就不会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吧。另外自己最近还注意到他和各色各样的美女走得很近,难道女人在他眼里更多的是利用价值?   一个小动作,一个眼神,有时明知是陷阱,却依然能改变人和人之间的化学反应。比如这两个人,远远够不上互相了解,他不知道他身上的香味和剃须水的有什么差别,他也不知道他那个每天同床共枕又曾被自己倒着塞进衣柜的二次元少女叫什么。但在这一晚,一种他们很熟的错觉蛮不讲理地占据了双方的大脑……   这天下午谢易恒下午开了一个冗长的会,回到工位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处理了一大堆信息之后,顺便就把食堂的饭点也错过了,好在他不怎么饿。信息从新的处理到旧的,翻到下面他才看见丁绪的留言,“感觉不大对”,说的是之前他发给对方的宣传原画。   跟进宣传原画外包是叶嘉怡负责的。新来的暂时做不了什么专业性的工作,谢易恒就把自己美术外包公司的关系给了她,让她去沟通。开始他说过原画每出一稿都要先给美术看,但小姑娘迷糊了,拿到线稿以后看见谢总点了头,就稀里糊涂地当成了通过,外包公司于是就上色了。   部门的人已经走干净了,丁绪的头像倒是依然亮着,眼看着事情在自己手里变麻烦了,谢易恒还是决定亲自走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文在凌晨发表看的人会多一些?于是我就晚发了一会儿~   隐约记得这张写的很欢乐来着……不像现在,都卡死了啊啊啊! 第13章 第十二章   他走楼梯下到十二楼的办公区,这里和十三楼一样静悄悄的没什么人气。公司雇的保洁大妈都很守规章制度,把没人的区域灯都关上了,从远处看过去,偌大的办公区只有那么一排孤灯亮着,走近一瞧,丁绪果然还没走。   丁绪正戴着一副红色的魔声耳机,趴在数位板上用一种极不爱惜眼睛的姿势画着画,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感知能力。谢易恒担心吓到他,走到跟前慢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从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屏幕上的画面,那个在他概念中只有点击和拖动两种用法的光标,在屏幕上飞快地四处游移着,留下一串意义不明的色块。不过几秒的功夫,画面就出现了逼真的光影,就像变魔法一样。   “诶?谢总?”丁绪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立刻拽下了耳机。谢易恒还感到一阵可惜,他挺想继续看丁绪画画的。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活儿没干完。”丁绪简短地回答,依然认真地盯着屏幕。   “我是来问你那几张原画的事的。”谢易恒开了一下午会,嘴皮子有点累,说话声音格外地温和。   丁绪点点头,找到了文件点开,拿着数位笔在屏幕上比划。“这张,我见过这个姿势,不是不可以参考,但这姿势太欧美了。这张画风跟游戏太不搭调,肯定没好好看参考素材。这张,这儿比例和透视都有点毛病。剩下两张将就着能用。”   谢易恒跟丁绪并排坐着,凑上前仔细打量着这几张画。水生花、柠檬和莲叶混合的香调又幽幽地飘散过来,丁绪虽然除了柠檬味都闻不出,却也立刻就回想起了这种味道。   听者揉了揉眉心:“我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没把线稿给你看就直接过了,是我们的问题。可是前两张非得重画吗?有没有简单点的修改建议?”   “可是连姿势都不对……”丁绪最不满意的两张画都是主角,美术风格的一致性也将就不得。   谢易恒不想为难他,轻叹一声:“好吧,那我跟外包的人沟通沟通,让他们重画。那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画完,早点回家。”   丁绪听了反而更动摇了,他知道一张原画的价格起码在一万以上,外包公司也是线稿验收后才上的色,这要怎么沟通才能让对方答应重画?至少是让他去沟通,他会愁到茶饭不思的。   明明自己也没犯错,出了事还得扛着。丁绪偷看了准备起身离开的谢易恒一眼,心软了一下就把人拉住了。   “哎,你等等……”   他盯着屏幕上失败的原画看了一会儿,新建了个图层在上面画了个潦草的示意图,似乎沉醉在自己的机智中,放下笔又看了好一会儿:“嗯,这个图给外包的人看看吧,这样改的话会简单不少。”   谢易恒在心里笑:就知道丁绪会帮着想办法的。但表面上他还要装着一本正经凑上去看了一眼,才开始啧啧称奇:“哇,这也行?多谢主美大人搭救。”   丁绪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顺手把问题原画叉了,露出自己的那张来。谢易恒顺口感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主美,一个人加班画画。”   丁绪抛来不解的眼神,他补充说明道:“我认识的主美一般自己不画的,都是指挥别人画,指挥别人改。”   丁绪很吃惊:“连画都不画了,还能算美工?”   谢易恒更吃惊:“你跟美工一样画画,那为什么你是主美,他们不是?”   丁绪结舌:“那是因为——因为我比他们画的好,一点吧。”   “那当然是最根本的原因。”谢易恒顺着点点头,直白的肯定让丁绪还有点不好意思,“你比他们画得好,所以你才能站在更高的角度给他们提建议,掌握他们作品的生杀大权。我记得你是刚刚升了主美,对吧?等你进入管理者的状态,你就会发现你根本没有时间和你的下属一样认真涂一张画。”   丁绪听着听着垂下了头,变得很沉默。眼睫下的目光飘忽失神,好像是在做着不大令他愉快的思考。偏偏这时候肚子就很不给面子地发出了寂寞的□□,谢易恒也不急于灌输自己的观点:“饿了?”   “嗯……”丁绪回过神,讪笑。   “走吧。我也没吃晚饭。”谢易恒起身,自作主张地把丁绪也拉起来,“别画了,明天扔给你那些个小美工,让他们锻炼锻炼。去楼下撸串怎么样?”   “哟?谢总居然也撸串?”丁绪存好画,关了机,用挑事的语气说。   谢易恒终于被问住了一次。他一想到那烟熏火燎的味道会残留在衣服上头发里,烧烤上的辣椒粉孜然粉会抖得到处都是,内心就变得抗拒了起来。加上脸皮又厚,改口风都懒得给自己找台阶下:“那就多走五分钟去湘菜馆吧,那边的臭桂鱼做的很不错。”   三月室内室外的温差已经不太大,但推开大门扑入夜风怀抱的一刻难免要瑟瑟发抖两下子。丁绪赶紧拥紧了自己的大衣领子,把脑袋深深缩进脖子中间,谢易恒却迎着风大步向前,走到他前面一点,风力一下就被削弱了。   十分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适应了冷风的丁绪变成和谢易恒并肩走着。谢易恒那几句话还在他心中萦绕不去,倒不是因为他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说法,而是最近的一些事逼着他认真考虑此类问题。“谢总,你认识的主美,平时都忙什么?”   谢易恒就知道他还在这个坎上停着,只是经过片刻的思考,就把那些听来的和看到的事情分出了层次:“以我了解到的,第一当然是做出重要决策,比如整体风格,表现方式。第二是安排工作,控制进度。第三是和策划沟通。”   丁绪把对方话在心里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就这样?”   “你觉得这很简单吗?就拿安排工作来说,你需要充分了解你手下的能力、工作习惯,才能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你还必须很清晰地了解各种工作的关联,如果哪里出了问题,要保证进度不受影响,如果不能按时完成工作又该怎么解决。”说着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湘菜馆的马路对面,过人行道时谢易恒抬手护着丁绪的背,那是他留学时养成的习惯。   丁绪衣服穿得太厚,对此全无感觉,用一副小学生听初中生背书的表情看着对方。谢易恒被这么一看还蛮有成就感的,但他毕竟也没干过美术,这些管理团队的心得也不知能不能通用,就没有说太多。   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很丰富,即使是普通的工作日,晚上九点钟餐馆里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两人在服务生殷勤的带领下找了个僻静处落座,谢易恒经常带合作方的人来这儿,熟练地把菜点好了。点菜时丁绪心事重重得更明显了,没人跟他说话,他就一个人坐着发呆,一会儿又抬眼看看对面的人:只是点个单的功夫,谢易恒就和年轻的服务生谈笑风生,连对方是离这儿三站地的W大的学生都问了出来。   谢易恒这个人,对着一百种人有一百种不同的交流方式。语气也好,眼神也好,肢体语言也好,似乎就是为了给对方带去愉快而存在的,而这一切都全凭本能指挥,那是丁绪想象不出的。他一直不大喜欢这种人,在他眼里,急于和他人建立联系正说明了自身的空虚,但随着对谢易恒了解的加深,他开始慢慢承认,善于交际是一种很好用的天赋。   服务生站了半天还没走,丁绪这才注意听了几句。原来是这家店最近推出活动,和服务生预约之后就餐打八折,服务生都是很正点的年轻男女,很多客户跟服务生互加了微信,从此定期贡献广告浏览量。谢易恒当然熟悉这种营销手段,但也毫不介意地扫了服务生递过来的二维码。手机上出现了男生的微信信息,头像和本人一样斯文白净,名叫“丁春秋”,谢易恒笑着念出了声。   服务生一走开,丁绪就再也按捺不住纠结了一路的问题了:“谢总,其实我最近有件烦心事。你能帮我分析分析吗?”   “当然。发生什么了?”   在谢易恒好奇的目光中,丁绪有些艰涩地把心事翻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我一边思念着臭桂鱼的滋味一边写下的……啊…… 第14章 第十三章   丁绪的手下有六个美工,其中有个叫李茂的男人,资历比他老一些,和另一个年轻的美工傅芊芊都是从另一个组来的,两人关系很近,小傅把李茂当前辈,什么事情都喜欢听他的意见。   李茂平时从来都是笑眯眯、慢吞吞的,很受小辈欢迎。但他对自己的工作非常有自信,每次丁绪让他改什么,他总是要感慨一番两人审美风格不同,大家就都这么认为了。逐渐地,小傅如果在丁绪那里碰了钉子,就会找李茂求情,一般李茂都会帮着做和事佬,和丁绪说“其实这个设计我觉得也很不错”一类,让丁绪非常为难。后来连其他美工也有跟小傅学习的迹象,丁绪觉得自己对团队的控制越来越力不从心,有些压力。   而今天早晨的一件事给了他一个爆发点。小傅设计的动作因为程序的局限被打回了,李茂懂一点点程序,帮她改了一下,还信誓旦旦地说只能这个样子改了。丁绪开会去了,小傅又听李茂的听惯了,觉得丁绪差不多能通过,就去找程序沟通。结果丁绪回来还是不通过,小傅心存侥幸,说不仅李茂觉得好,连程序也赞赏。丁绪一听火气蹭地就上来了,所有的图都需要主美签字,把笔往桌子上一摔,阴着脸对傅芊芊说:“我就一句话,这字我不会签。你是把图拿给你们茂哥签呢,还是直接把图拿给林安,问问他该怎么办?”傅芊芊没见过丁绪这个样子,林安平时在下级面前威严又挺足的,小姑娘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嘤嘤嘤地找茂哥求安慰去了。   谢易恒是这件事的第一个听众。丁绪讲得有点激动,到最后表演得惟妙惟肖,基本还原了当时的情绪状态。谢易恒看着凶巴巴的丁绪新鲜得很,笑得一个劲拍腿说:“阿绪,我真没想到你在你们部门居然还是个黑脸。”   “比乌鸦还黑,黑亮黑亮的。”丁绪委屈兮兮地说道,捡起刚才讲故事的时候被当成笔摔在桌子上的筷子,夹了一块干锅菜花一截一截地送进嘴里。   谢易恒很快就笑够了,示意丁绪帮自己转了下鱼,却又没动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丁绪一会儿才说:“这种情况,是挺不好对付的。你先说句实话,你觉得李茂水平怎么样?”   “他美术功底还行,经验确实丰富一些,就是审美中规中矩的没什么意思。”   谢易恒点点头,嘻嘻一笑:“这样。我只是好奇,他水平怎么样,跟你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啊?”丁绪不大信。过去一遇事,他就总是要反思自己是不是能力的确不如李茂。   “根据你那句气话我姑且猜测一下啊。你们部门的例会,林安都会参与,对不对?你们的工作进度表,实际上都是根据林安的建议制定出来的,是不是?”   丁绪一愣,讪讪地说:“是。”   “这不就对了。在你团队的心目中,林安才是真正的领导,你只是代行了他的一部分权力。林安这么做,也许是帮你分担你不擅长的工作,也可能是他自己控制欲的表现,他不想你们部门太独立,如果你哪一天像你们主程一样和他叫板,他也很吃不消的。”   “林安不是那样的。”丁绪立刻辩解道。   谢易恒心想这两人的信任真是无坚不摧,有些遗憾地绕过了这个话题:“好吧。重点说说李茂。仗着自己有些资本跟你叫板,给每个人卖了人情,又不需要为大局负责,他这个老好人当得很轻松。他这样的人一般做不了领导,你觉得是为什么?”   丁绪摇摇头,暗自惊叹于自己的一无所知。   “或许你觉得,你只有做的比别人多,别人才能服你。可那是最笨的办法。实际你要让别人心甘情愿地团结在你周围,一定是因为他们从你身上有所收获。作为一个能力更强、经验更丰富的人,你能给他们最好的东西就是合理的批评建议,让他们感受到成长的机会,这才是一个领导最大的魅力。我建议你在这个方向多努力努力,平时多放点心思在自己手下身上,了解他们每个人的优点和不足,选择这份工作的动机,多投入一些时间培养他们,像李茂那样的人很快就会失去市场的。”   丁绪听得非常专注,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紧盯着谢易恒的脸,觉得心里有块地方忽然被这几句话擦亮堂了,眼皮眨着眨着又多了点憧憬的意思。   谢易恒抬了抬筷子示意他吃菜,别光盯着自己:“其实我也不是建议你改变你现在的工作方式,只是你问我了,我就姑且给个解决办法。我挺欣赏你现在的样子的。”   “啊?为什么?”丁绪感觉很久都没听到过这么有诚意的赞美了,动听得像是假的,却又忍不住想探寻一下其中缘由。话已出口又觉得有点讨别人夸的意思,赶忙说,“我工作都干成这样了……”   “你很专一,”谢易恒却是想都没想就说,“认真起来毫无保留。”   丁绪的脸很没出息地发烫了,只好支吾着道了句谢,面无表情地埋下头吃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他心里美得要命,他总是被人说爱钻牛角尖,不会生活,不务正业,甚至是太理想化,说得他自己都快信了,竟然没想到在另一种人的眼里,这些特质还可以成为听上去那么值得骄傲的好东西。   很久以后他再回忆起那句话,发现那也是句很准确的剖析,或者说预言。   丁绪一晚上受了不少启迪,现在踌躇满志,脸上泛着精神的光。看着对面的谢易恒,他真心实意地道了句谢,头一次觉得这个人的形象高大又光辉,简直就是他的人生导师。   结果立马就被套路了:“怎么谢我?”   这回丁绪自认为开窍挺快:“今晚这顿饭我请吧!”   “这么急着撇清楚啊,不行。”   “那谢总说呢?”   这位“人生导师”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丁绪几眼,手忽然越过桌子在他脸上拧了一把。   “要不肉偿吧?”   对面的人唇边扬起暧昧又无耻的弧度。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脸,配合羞愤的表情就像刚刚被人扇了一耳光一样,让谢易恒忍俊不禁。丁绪发现他这时的笑容和平时的笑容不大相似,眼角有一两道浅浅的笑纹,弧度让人心痒。   他生硬地把目光挪开——他可没忘记对方几天前主动跟自己出柜。谁没事会把这个拿出来跟人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提起,动机太可疑。为什么每当对这个人产生点好感时,这人就急于暴露恶劣的一面自毁形象?他想不通。   掂量了半分钟也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接,磕磕巴巴地说:“谢总,就算我知道是玩笑,你一个gay……”   “哈哈,抱歉抱歉,别往心上去呀。”谢易恒从善如流道。见对方纠结得面部肌肉都僵硬了,没忍心纠正其实自己不算是gay而是男女通吃。   就在两人沉默的空当,那个叫“丁春秋”的服务生恰到好处地端上了果盘,大概是在不远处等了一会儿,把刚才的事尽收眼底,放下果盘还冲谢易恒会心一笑。   注意力都在谈话上面,一桌好菜都吃光了也没记住滋味。结完帐他们站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丁绪默默把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好,叫了辆车准备回家。陪他等车的空当谢易恒摸出一根烟,问他可不可以抽,结果他委婉地说,你最好再忍忍。   谢易恒最后那两句煞风景的话像个泥潭,让他再一次想起自己偷听到对方和小鲜肉私会的晚上,听他们说话的感觉,谢易恒应该是个1吧。那姓谢的调戏他的时候,岂不是一直把他当成0?   想打人。   谢易恒蠢蠢欲动地摩挲着手中的烟,想着截然不同的事。他隐约知道丁绪回了家就是玩游戏了,不由得就去想象他在游戏里是什么样的形象,有多少朋友,说话做事的风格也像现实中这样,时而绵软时而倔强吗?打听一下区服和ID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他顺口就问了。问完又跟自己说,这只是为了更好地理解自己的产品,绝对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他确认自己内心的想法之前,他不能容忍自己对一个毫无防备的人下手。   丁绪被问得挺意外,心想他莫非是要注册个账号玩?欣慰之余也想在游戏里一展雄风,洗清自己无端背负的“受”的印象。   当晚回了家,他一登录游戏就看到有个叫“巴旦木”的1级账号申请入帮。按道理说他们帮会不收萌新,但他好像知道这家伙是谁,纠结了一下还是给开了这扇后门。帮众们眼尖又爱挑事,为这个信息量巨大的ID在YY里炸了锅,他忙不迭地解释说那是自己的小号。   他把日常任务做完了,忍不住点开好友列表偷窥了下,发现巴旦木还没出新手村呢,忍无可忍地点了组队,往新手村飞过去。他在新手村的明月湖畔找到了一身粗布衣服的巴旦木,跟他的特效外观相比简直丑不堪言,不过脸和身材捏得不赖,眉目俊朗,轮廓修长有力,连粗犷的江湖套装都莫名其妙地散发着阳刚,横看竖看都不服气。   他以为谢易恒是白痴到连新手村任务都过不了,没想到人在湖边悠闲地站着,也不知道是在挂机还是自拍。他在聊天栏里敲了句:“呸,连ID都要山寨别人。”   很快就有了回复:“?明明是cp名。”   丁绪在屏幕前呛了口可乐,又把键盘敲打得像鞭炮一样响。“……你一定是对立阵营派来的,让全天下耻笑本帮有个一级的帮主夫人。”游戏世界和现实中聊天的感觉很不一样,丁绪这回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说好说~大不了找个代练,明天这会儿就满级。”   这种话当然只能换来嗤之以鼻。他的帮主大人态度可比他端正多了,马上带他进了个练级快的副本,刷了几遍就升到二十多级,换了一身初阶装备,颜值一下提升了好几个点。谢易恒对此却不以为意,注意力全在前面的碧根果身上,那青丝如漆白衣翩翩的,总算如实反应了一次丁绪的审美。   一不留神就玩到凌晨才散。下线钻进被窝,丁绪才后知后觉地想道,难不成以后上班下班都得和谢易恒打交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今天多了一个收藏!!一定是个小仙女!小仙女!另外,泥萌有什么想法,可以像上一章的精选评论一样告诉我喔,让我也能多从局外人的角度思考下=w= 最后稍微透露下,第二十章 左右两人的关系会有质的飞跃!就快了!挺住啊! 第15章 第十四章   《思无涯》第一次封测的失败,也对研发团队多少造成了一些影响。但林安富有技巧的鼓舞还是让大部分人相信,游戏是在仓促中准备出来的,优化的空间还很大。之后的大半个月里,研发一部的每个人都忙得和生活脱节了,比如林安终于发现公司楼下花池里的迎春花开了的时候,其实不少都已经凋谢了,但是在一片生机蓬勃的盛景中,不会有人去注意那几片过早零落的残花败絮。   对于丁绪的变化他也同样后知后觉。原来两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不是聊自己产品,就是聊最近流行什么游戏和番,从来不谈周围的人——他是社会性较差的动物,对不在自己亲友圈内的人不感兴趣。但最近丁绪好像突然对部门里的每一个同事都很关心,跟林安询问他们的背景,以及林安对他们的看法。   林安记得,在这之前,梁思远就不止一次表达过对丁绪的不满。梁思远是技术型的,坐了主程的位置以后才知道沟通有多重要,他认为丁绪就是个除了画画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头小子,做六个人的领导还太年轻了。   以后梁思远对丁绪的印象,多少会有点改观吧。林安在欣慰之余,却也感到一丝不爽。之前他没少明着暗着说过丁绪“要开始转换自己的角色了”,但对方明显没往心里去,最近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自己开始寻求改变了,看来他主策的提点还是不够分量。有天饭桌上林安终于没忍住,问了:“你最近这是怎么啦?突然开窍了。”   丁绪转了转眼睛,难得油嘴滑舌了一次:“这不是听了你的教诲,学着转换角色吗。”他决定不提和谢易恒取经的事,毕竟他认为,这次决心要改主要还是因为出了点不愉快,而不是谢易恒的话本身有什么额外的说服力;再说,就在不久之前他还跟林安说了不少那人的坏话,包括什么“不是一路子”,现在又走得这么近,总归有点打脸。他这时还不知道自己才是在打脸之路上迈出了第一步。   林安很快又发现丁绪的变化不止这些。比起自己闷头干活儿,他正在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和部下交流上面,甚至撇开他自己带着几个美工开例会了。虽然从他开完会走出来时泛红的脸色来看,想完全驾驭这几个美工非一日之功。   离第二次封测没几天的时候,林安收到了一份美术进度表。邮件中丁绪不仅抛开他之前帮美术组拟定的进度表,自己重新做了一份,还详细地说明了任务分工和期限的调整理由。能够看出他和手下的几个美工都谈过了,心里也对这几个人各方面的能力进行了评估,综合美工们的能力和意愿重新分配了工作。邮件最后提出要再招一个3D美术,林安心想这小子胃口挺大,但还是把招人的需求在晨会上和薛总说了。   第二次封测是在方舟的自有平台上如期开始了。从前三天数据来看,比第一次封测好了一些,但和巨额的研发投入相比,远不能使人满意。大部分人都把数据上这一点点提升归结到游戏的优化上面,但谢易恒却不这么想。   上次测试结束后,他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丁绪的问题,但对方的直觉却在他心里留下了相当的分量,使他的关注点落在了个体玩家的行为上面。他把封测的后台数据保存了下来,下班后除了和丁绪打游戏之外,一有时间就拿出来尝试从不同的角度分析。思路虽然转变了过来,把几百个玩家两周内的数据都过一遍还是令人头大,断断续续看了两周后,他才终于发现了许多可疑的现象:游戏中有相当一部分玩家的在线时间、时长都十分相似,间隔也很规律,而且从没以任何方式与他人进行过互动。   仿佛终于掀开黑幕的一角,和暗处的手过招的感觉让他很兴奋,因而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其他人自己那个听上去有被害妄想嫌疑的假设,只是在第二次封测激活码的发放上面加了个概率。   然后这一回,他注意到这群可疑的玩家好像变少了。测试只进行到一半,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揭穿那个人的小把戏了。   在方舟网络,VP及以上级别的领导才拥有独立的办公室。谢易恒站在写着“周亚文”的门前停了两秒,刚要抬手叩响它,门就被人猛地从里面打开了,周亚文夹着一叠资料风风火火地往外赶,迎面撞在了毫无防备的谢易恒身上。   还好谢易恒身体结实,没有因此失去重心,还伸手拉了朝后踉跄的周亚文一把。他自己觉得没什么,她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羞赧,赶紧后退了两步,迭声道歉。   “诶,怎么是你呀?你进我办公室稍等我下,我去送份资料。”周亚文见到他很高兴,唇红齿白的冲他一笑,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红底高跟鞋就敲着节奏走开了。   周亚文的办公室朝南,又临着商业区主干道,朝外望去,上面是明亮如洗的天空,下面是街道两侧生机勃勃的嫩绿。房间并不大,除了办公桌、小沙发和一个书架外没有摆放其他物品,打理得很整洁。他在里面踱了两圈,又走到书架前扫视一番,都是外国人写的关于经济、管理的书籍。书架有一层放了几个奖杯,最中间的那个底座上有他母校的校徽,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我大三那年拿的。”谢易恒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对他说道。   周亚文在他身边停下,对奖杯倾注着怀念的眼神。她对他的到来表现得太坦然,他心中的把握从九分降成了八分,在准备张口的前一秒改变了下方式。   “亚文,我找到我们项目测试数据不好的原因了。”   “哦?”周亚文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口,发现居然已经半凉了,微微皱了下眉。她抬手比划了下示意谢易恒坐沙发,好像对这事不是特别感兴趣。   谢易恒点头坐下,抱臂说道:“我观察了这两次测试的玩家行为,其中一部分账号在线时间和间隔都非常规律,还有其他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粗略估计了一下,上次那一千个激活码,很可能只有三百个左右进入了真实玩家的手里,剩下的可能是被人用类似机刷的手段控制了,进行一些设计好操作,后台数据自然会被影响。你觉得我的假设有道理吗?”   周亚文坐在自己办公椅上,饶有兴致地凝视着沙发上的他,他也用目光细细检索着她脸上每一次表情波动,两人就这么专注地对视了几秒。谢易恒以为她怎么也要表演一会儿,没想到她笑了一声,说:“易恒,你果然是聪明。在你这次用概率发放来试探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了,没想到连数目都估计得89不离十。”   谢易恒瞬间看不懂这个女人的表情了,脑海一片空白却也要假装镇定,他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谬赞了。如果我真的聪明,就应该把你的目的也猜出来。”   “之前跟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我现在说只是为了我们项目,你大概也不会信了。”   “没错。”   “你确定要知道?”被揭穿的周亚文没有丝毫窘迫,还起身接了一杯纯净水给他,薄薄的纸杯被她拿得非常稳。   “我讨厌被人愚弄。”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会告发我吗?”   谢易恒居然经过提醒才想到这一层。当他察觉到数据被人操控之后,他只觉得像解开了一个有趣的难题那样神清气爽,却并没有多少焦躁、愤怒的情绪,向领导汇报更是考虑都没考虑过的事。对待工作认真负责,那只是他在良好的教育下训练出的本能,但类似主人翁意识那样的感情,对于一个市场人员他认为是有点多余的。   但现在被这么一问,他便顺势掂量起来。有人妨碍他的工作,拿公司最重要的手游项目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告发的理由似乎很充分……   但这后面,要是加上周亚文这个名字,又重新变成了不可能。   毕竟在他庞大的前女友前男友群体当中,被他辜负的人占大多数;但被他搞大了肚子还被他辜负的却只有周亚文一个,没拿孩子做要挟、大度地跟他好聚好散的,也只有周亚文一个。   谢易恒不知道,如果在分手前就知道周亚文有了身孕,自己会怎么选择,所以有一点只能永远作为秘密:他十分感激周亚文那时候瞒了他。就冲这一点,谢易恒就觉得自己可以用爱情以外的一切作为报答。   “你会吗?”周亚文放轻声音再次问道。她和年轻时不一样了,冷静又锐利,很清楚自己有什么样的砝码。“蒋勇的办公室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   “……不会。”谢易恒认输得很果断,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除了杀人放火,想怎么样随便你。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你们的目的。” 他看得很透彻:周亚文不可能是一个人操作的这件事。   对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周亚文满意地点点头,没再坚持:“好吧,那下周五晚上8点,咱们‘晚风亭’见,有个人可以很好地解答你的疑问。”   “最后一件事。”临迈出房间时,谢易恒脚步顿了顿,“丁……我们项目的主美,他被排除出会议,是不是也和你们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谢总有个厉害的前女友,嗯……   眼看着存稿就要挥霍光了,害怕到失眠……OTZ 睡眼朦胧地看着字数列心想这要是点击该多好?   主线剧情还差一章到达战场—— 第16章 第十五章   “巴旦木”在“碧根果”的精心栽培下很快满了级,满级那天谢易恒砸了几百块买了身金边黑袍的外观,又砸了几百块买了一大束鲜花道具。碧根果一上线就见一个黑衣大侠从天而降,不由分说地塞了束花给他,世界频道上立刻多了条肉麻的公告。   丁绪帮会的人一天到晚挂在YY和扣扣群,上线不见下线见的,巴旦木是碧根果小号这种鬼话早就不攻自破,有时候丁绪懒得打字了,还会叫谢易恒上YY开个小房间。今天丁绪刚进了YY大厅,见巴旦木这么玩,吓得直接把YY退了。   “这位大侠,你是不是想红想疯了?”发了条密聊给巴旦木,碧根果在二区是个小名人,经不起他这么玩。   刚换了新外观的巴旦木在碧根果眼前绕来绕去,明明外形像只乌鸦,神态却像开屏的公孔雀。碧根果被他转烦了,一提气上了旁边的大桃树,熟练地在树枝上越蹦越高,巴旦木紧随其后,接近站在树顶的碧根果时,操作失误又跌回了地面。   “上不来吧,辣鸡~”   巴旦木坦然收下了来自树顶的嘲讽,干脆往树下一躺,以逸待劳。树下一个四仰八叉躺着的黑袍客,树顶一个负手而立的青袍客,阳光被树叶切割成不规则的金色碎片,这样的画面维持了好几分钟,谁也没有动弹,只有画面一角的聊天栏飞快地刷新着。   巴旦木酸溜溜地:“原来你还真有个帮主夫人啊~”   屏幕那头的丁绪脸一绿,猜到谢易恒肯定是在YY频道里。那些无聊的帮众看到世界上的送花公告,当事人又不在,不知道把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抖露出来了。   “别听他们乱说,一个高中小女生,天天嚷着要给我当帮主夫人,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   “嗯,猜到了,一点正宫气息都没有,正对着我嘤嘤嘤呢。”   “卧槽!你丫跟他们都说了什么!”丁绪跌足,怎么就没想到谢易恒一吹风,帮众们的想象力就能展翅翱翔了,于是赶紧把YY连上准备去控场。然而他一进大厅,发现正在进行的话题相当和谐,好像完全是他自己多想,满腹狐疑却没地方求证,难受得很。   游戏里有玩家骑马路过,巴旦木觉得煞风景得厉害,这念头刚冒出,碧根果就冲着他脑袋从树上跳将下来。巴旦木不想吃哑巴亏,眼疾手快爬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恰好和跟碧根果胸贴着胸,脑门贴着脑门站着,即便是无心也像个大写的流氓。   “走吧徒儿,咱们开医药技能去。你还没见过游戏里的楚无涯吧?”丁绪开了麦,把谢易恒拉进常用的小房间,按下快捷键拉出自己几十万元宝一匹的赤兔马,拍了拍马鞍向一穷二白的徒弟发出邀请,也是为了赶路方便。   巴旦木快速审时度势了一番才做出决定,翻身上马后发现姿势正合他意,他坐在赤兔马主人的后面,两手搂着那青衣小生的腰。过图的时候他看见了屏幕倒映的自己,竟然笑得有点猥琐,这让他头一次有点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在这个游戏里过日子:这个游戏给人的代入感实在太强了。   一让巴旦木上马,丁绪就后悔了,可把人赶下去又显得太矫情,他愤愤地想着,知道自己同事是基佬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纯属庸人自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他一边赶路一边跟身后的咸猪手没话找话:“楚无涯的设定是擅长医术的嘛,游戏里的医药技能要角色满级以后找他对话开启。按照药方合成出的药buff很强大,大部分还有随机效果,非常好玩。需要玩家多采草药,这个还是得靠平时细心,刷新点太随机了,而且位置通常很隐蔽。”   谢易恒一听,就想起《思无涯》手游里也移植了这个玩法,然而就在今天下午的封测汇报总结会议上,几个领导都提议要把这个玩法枪毙掉。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丁绪的声音还在不断从耳机里飘出来:“……华山顶上的雪莲,如果你能有幸遇到一棵,你就能当十五分钟的人头收割机,那是多少人的梦想。哈,到了。”   谢易恒暂停思考,定睛去看屏幕。他当然认识楚无涯这个角色,在公司的官网首页见过,公司楼道里的海报上见过,在网上的各种同人画里见过,当然还有丁绪那次出的cos……虽然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服装造型,但乌黑的半披发还有指缝流动的琴弦一样的东西,尤其是那完美糅合了纯真和病娇的眼神都非常有辨识度。在游戏里他的形象不可能有画中那么细腻,但也明显比其他NPC精细得多,衣袖随风飘动,灵动的眼睛欲言又止,只是普通地站在那儿,也能让人忍不住想要走过去搭个讪。   “你看,楚无涯这套衣服就是我上次出cos穿的那套,跟他对话吧。不要觉得采草药麻烦,很多玩家因为采草药,把游戏里的每个角落都摸透了。如果没有这个玩法,他们可能没有契机放慢步调关注一草一木,那样会错过很多风景的。”   美工们肯定都希望玩家能注意到他们在细微之处的努力,谢易恒能想象到如果这个玩法在手游中被砍掉丁绪该有多失望。这事本应由林安传达最为合适,他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当头泼冷水;但现在他们聊到这上面了,想到丁绪得知被排除出会议后的沮丧和委屈,他又觉得丁绪也许和自己一样,最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只不过他是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而丁绪是爱屋及乌,比任何人都要在乎这个手游项目。   几经掂量之后,他用一声轻叹作为开头:“阿绪,有件事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今天下午的会上,薛总他们说,下个版本先把医药系统去掉看看。”   屏幕中碧根果的动作戛然而止。一小段静默之后,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谢易恒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林安怎么说?”   “他争取过了,你不要怪他。”   丁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用纸巾清理着刚才听到消息后不小心打翻在桌上的可乐。谢易恒听他不说话,又说:“就算你在场也改变不了什么,领导们对这个玩法一直都不放心。”   丁绪洗了个手,走到阳台的玻璃门边,靠着门框望向外面。四月初的晚上还没暖和起来,阳台正对的小道空荡荡的,只有一对小情侣在路灯下接吻。“那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啊……”谢易恒迟疑了一会儿,呼吸声近到钻进丁绪耳朵时仿佛还带着温度,“你认真想过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吗?你是怎么看待手游玩家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丁绪用有点失望的口吻说,“你赞成删掉。”   谢易恒说的和丁绪料到的差不多,说他思维依旧是以端游为出发点,没有真正站在手游玩家的角度考虑。他不置可否,听着听着就歪到床上去了,像猫一样懒散地侧卧着,头脑却很清醒。   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丁绪能想象出他此时的样子。他认真讨论问题的时候,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聪明的神采,就像落进了星屑细小而迷人。他嘴角的微笑是自信而坚定的,让人很难怀疑。丁绪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对方的话,忽然问了一个不大相干的问题:   “你觉得未来端游真的会被手游取代吗?”   “不会的,”谢易恒否定得很痛快,在丁绪听来却十分悦耳,有种异样的温柔。“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我们国家的玩家群体素质变高之后,关注点总会回归到游戏性上来。不够也许那时候手机的技术已经足够发达,手游复杂程度堪比主机游戏,那就说不定了。”   丁绪的脸埋在枕头里,听到这里释然地笑了笑。他半闭着双眼,感觉有些疲惫了,连思考也倦怠起来,情愿把对方的安慰直接当成真话。手游不会取代端游,《思无涯》端游的好处不会被人忽视或者忘记,如果是这样的话,手游玩法的简化就没那么令他排斥了。   另外,谢易恒的话还让他想明白一件事:他们的项目不是端游的宣传册,只是根据另一类玩家的需求改装的产品。有时候从商人的角度看问题,事情能变简单不少。   “哎……我说你……你为什么会进入游戏行业?”丁绪想开了点,觉得大深夜躺在床上拉着男同事聊工作实在不成体统,就胡乱地聊起了日常。   谢易恒斜倚在沙发里轻笑:“这个问题你问过我一次,看来你忘了。”   “哎?我问过?”丁绪一愣,震惊于自己问过别人这么私人的问题,剧烈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你喝醉的那天。”   “哦……哦。”丁绪回想起那件事依旧感到窘迫,不知道这话题还该不该进行下去。   “这么关心我?”   遗憾的是被调戏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居然认真地回答他:“因为一直都是你在为我解惑,听我叨叨,我们从没聊过关于你的事,这不大公平。”   大约是被这细致的温柔打动了,谢易恒犹豫起来,常年低迷的倾诉欲不正常地飙升。为什么要做游戏,他要如实回答吗?他能感觉得到丁绪身上有自己不断追寻着的答案,他忍不住想问他,长久地热衷于一件事是种怎样的状态,是始终保持着激情,还是依靠习惯?激情,怎么可能永不消退?是因为不善于表达和宣泄才更能细水长流?习惯,不会被新出现的诱惑打破吗?会有觉得无聊的时刻吗,那样的时刻是怎么过去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可在尝试组织语言的时候他又重新回归冷静了:难道真的要让丁看到自己的淡薄和善变吗?   不行。   迟疑片刻后他轻描淡写地说:“啊,因为游戏行业日新月异,紧跟潮流,我觉得挺有意思。”   “那你还是喜欢这行咯。”   “嗯,喜欢。”谢易恒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目前是喜欢的。”   “那就好。毕竟咱们这行工资平平,加班凶猛,如果不喜欢,就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啦。”   “如果不喜欢了,什么都没意义啊。”谢易恒自言自语了一句,声音小到像是在叹息,丁绪没听清,“嗯?”了一声,听筒里的人却打了个哈欠说:“都快1点了啊。”   “好吧,那晚安了。明天见。”   “傻吗?明天周末啊。”谢易恒说着也躺下了,被倦意浸淫的嗓音更加低沉而富有磁性,“不如就梦里见吧。”   丁绪正要呸他,他却已经不容置疑地把电话挂了。丁绪关了灯在黑暗里躺了半天,翻来覆去的不知道在躁动什么。   套路,这人全他妈是套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正在蜕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标题党……   啧,今天这个小甜饼好像糖放少了?……我口味毕竟淡><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丁绪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收到人力发来的简历。   简历有五份,他挨个看了每个人的作品和经验,留下了三个人发给林安,顺便试探他要不要去亲自面试。林安回复得很随意,表示3D美术什么的丁绪决定就可以了。   这下丁绪可有压力了,他还是第一次面试别人,对手还都是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的,要是问的问题不够犀利,或者被对方的问题给难住,那就是给方舟丢人了。   他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除了面试经常会用到的问题,甚至还从一个美国的精英论坛上学了几个能显示出权威的肢体语言,比如双手交叉支撑下巴啊,一只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前倾啊之类的,以便到时候能开够气场。面试那天下午他特意穿了件平时都压箱底的白衬衫,借了副平光镜,以为这样肯定能修饰出点领导气质了,却被同事们吐槽像个参加校招的大学生。   三个人的面试都安排在同一天下午。第一个面试的人是个沉默寡言的小男人,亚麻衣服皱皱巴巴的,有点艺术家气息。他不太擅长推销自己,问一句说一句,而丁绪刚上来状态也没到位,聊了三五分钟就没什么意思地散了,丁绪连他名字都没记住。   接下来的两个就好多了,性格外向很会表达,自己说了很多东西,都没怎么需要丁绪问。一个是精神饱满的女孩子,长相很普通但是笑容可亲,积极的状态很有感染力。另一个是幽默风趣的男生,大写的形象气质佳,戴着副黑框眼镜,耳朵上有枚黑色的耳钉。丁绪对这两个人的技术和性格都挺满意,一个更有团队精神,另一个职业规划更清晰一点,各有千秋,他很难取舍。   面试结束,他把后两个人的简历拿给林安,想让林安帮他选择一下。听了他的描述,林安随口说道:“还是要那个女生吧,我觉得团队精神对目前的我们而言更重要。”   丁绪哦了一声却没走,站在林安背后迟疑着。林安抬眼问他:“怎么,你不是让我选吗?”   “嗯……但我觉得徐超然那小伙子也不错……”丁绪抓耳挠腮,觉得自己语言真是贫瘠。   林安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摊手道:“那说明你个人还是更看好徐超然。那就他吧!别纠结了。这是你的部下,你用着顺手就行。”   丁绪也无法说服自己为什么选择徐超然,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一会儿觉得自己没选女生会不会让人以为是性别歧视,一会儿又觉得是因为徐超然长得好看自己才选的,太低俗了,最后又安慰自己,是徐超然面试的状态更让人舒服,不像那个女生一样有点用力过猛。   总之徐超然确实更合眼缘一些,横竖要得罪一个,他也就放弃挣扎了。他通知了人力,让他们给徐超然安排和高层领导的终试,能通过的话很快就可以来上班了。   周五晚上的“晚风亭”迎来送往,暗红色的建筑前停满了名牌车,谢易恒绕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残缺不全的空位,把特斯拉塞进去。   “周小姐”预定的包厢不大,谢易恒是第一个到的。包厢和走廊之间是透明的玻璃墙,内侧挂着一厚一薄两层帷幔,因而空间虽然不大,却并不给人逼仄之感。房间内灯光昏黄,桌子中间呼应似的燃着一盏小小的烛火,烟灰缸和纸巾架是和桌子一样的淡粉色玻璃质地,做工非常上档次。谢易恒在桌边坐下后,服务员就拉上帷幔出去了,他拿过桌上的工艺品把玩了一小会儿,周亚文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有些疑惑,周亚文不是说还有个人要来吗?他眼睛往人身后扫,周亚文却没有急于解释,神色如常地坐在他旁边寒暄了几句,然后拉过菜单就要点菜。   “不等你那位神秘客人来了再点?”   “没事,他来了就能直接吃,多好。”周亚文匀速翻着菜单,“你吃烤鸭吗?”   “可以,我都行。”谢易恒嘴上应和着,心想周亚文跟这人应该很熟,但另一方面,这人不是小人物。   周亚文点完菜,低头看了下手机说“他”还有五分钟就到,接着问起了谢易恒的项目:“这次测得怎么样?”   谢易恒怀疑地瞟了她一眼:“你会不知道?”   周亚文耸肩:“我知道数据肯定不好,然后呢?”   谢易恒看她表情不像撒谎,松开了胸前交叉的双臂:“砍了个挺重要的玩法,我以为这也是你们策划的。”   周亚文笑起来:“我们也不是什么都能插上手……啊,他来了。”   帷幔后面一个黑影闪过,门被服务员殷勤地推开。当谢易恒看清来人的脸时,他反射性地挺直了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的难以置信一时无从遮掩。   “戴……戴总?”   “你是小谢吧?幸会幸会。来,别站着,快坐,坐吧。”   谢易恒心中一团乱麻,以至于和对方握手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木讷。这个戴总个子也不算矮,但比谢易恒低一点,使后者下意识地弓着背。那只手掌宽厚多肉,手心湿热,上下摇动的动作缓慢而坚定,那种温度和力量在谢易恒缩回手后的很长时间都残留着,给他难以摆脱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气场吧。   重新坐定后谢易恒才终于可以分心端详对方的长相。戴一杰,他从未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这个人,只记得这个人演讲台上高大自信的样子,没想到私底下也很平常,四十多岁的男人难以避免地有些发福,穿着件柔软贴身的皮夹克,脸圆中带方显得很憨实,只是三角眼始终带着点顽固,像一个老牌制作人。   但实际远不止如此:戴一杰当年和蒋勇一起创办方舟网络的人,目前担任CEO职务。公司太大了,层级也多,谢易恒从没和蒋勇说过话,戴一杰是他目前接触到的最高层。   他很聪明,直接跳过了许多人可能会有的“受宠若惊”阶段,奔向一个更接近本质的念头:他摊上事儿了。   他不大自然地挤出一个笑容,看看戴一杰,又看看周亚文。他的前女友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戴一杰肩上:“他是我表哥。不要跟其他人说哦。”   “原来如此。”谢易恒隐约想起她妈妈姓戴,点了点头,但得知真相的轻松很快就被惶恐给取代了:周亚文的家人如果知道他跟周亚文过去的事,难道不会对他抱有成见吗?   然而戴一杰就像完全不知情似的,和谢易恒聊起了工作,先是画了个大饼说公司有多么重视《思无涯》这个项目,又把他青年才俊地夸了一通。谢易恒满腹狐疑还得笑脸应承,就像油腻的烤鸭和冰凉的啤酒在嘴里遭遇,说不清什么滋味。可他毕竟原来做过商务,对饭桌上的打太极得心应手,即使内心焦虑也丝毫不表现出来,静静等待着对方摊牌。   聊到谢易恒的职业经历,戴一杰说:“原来当时方舟和新时空的offer你都拿到了啊!我挺好奇,你为什么没有选择新时空?”   谢易恒露出一口白牙:“因为方舟离家近。”   戴一杰笑了两声:“不过其实新时空也不错的,它跟咱们的企业文化不太一样。我们起步早,用户群更广,做的东西也都是走大众路线。他们的产品大多针对特定的人群,有时候想法更新锐。”   谢易恒注意到从刚才起一直缄默的周亚文,听到这句忽然抬眼看了看表哥,目光带着心知肚明的狡黠。这让谢易恒有了种正戏即将开始的预感。   百般夸奖赞扬,再到引出其他公司的好,八成是戴一杰准备跳槽,想挖点得力的人带过去。有了这个假设后谢易恒就开始提前考虑如何应对了,他倒是不介意换个环境,只要条件开得足够高,能跟不逊于《思无涯》的好项目,没什么不可以的。   ……不对不对。戴一杰太健谈,话题无缝衔接,他险些把事情的起因给忘了。周亚文设计人为影响《思无涯》测试数据,这背后的动机还是个未知数。   他又听见戴一杰说:“不过方舟的优势也是很明显的,就是研发水平。不管是美术,还是程序,我们公司的人都是最顶尖的。不知道你和《思无涯》的研发团队接触过没有,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领导询问“有什么看法”通常是一个陷阱,谢易恒的警惕瞬间飙到最大值,本能地想避开丁绪和林安,含糊其辞道:“接触过一些,主程是叫梁思远吧,能力很强,而且非常负责任。”   戴一杰不知为什么忽然特别有共鸣,用力点头说道:“对,对对。我知道他。梁思远……”   当一个人的名字被反复咀嚼的时候,那种神经紧绷的感觉连旁听者也能感同身受,谢易恒也不例外。他忽然有种很莫名的想法:不久之前,也许自己的名字也被这样反复咀嚼过呢?   “小谢,跟你直说吧——我很快就会从方舟离职。”   CEO离职绝对是震惊业界的大新闻,但谢易恒猜到了,因此“吃惊”得有些刻意:“啊……?为什么?”   戴一杰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和之前的亲和完全不符的戾气,少见地没有立刻回答。周亚文看他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抿了下唇接上他的话:“我哥和蒋勇理念不同,其实很久以前就矛盾重重了。本来哥对方舟的感情很深,一直忍气吞声。没想到最近,蒋勇竟然背地里策划着让他净身出户!”   作者有话要说:   boss终于上线了,热烈欢迎戴一杰同学~对于这位boss你们有什么话想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几分钟前,谢易恒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有幸和老板吃饭的小职员,但这句话一响起,他的身份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公司高层内斗,这本不该让他知道,他也根本不想知道。出于礼貌他现在应该接一句“为什么”,但他又不想违心地表现出兴趣,因此有一些迟疑。这时戴一杰忍不住了,抹了一把光亮的额头,有些激动地说:   “蒋勇就是个唯利是图、毫无底线的商人。我早就发现他心思不在产品上面,尽琢磨歪门邪道的东西。五年前就准备做出让步了,我跟他说五年内咱们发展个主机游戏业务线,我别的不管了,就管这块,主机游戏才是真正的游戏。他答应我了,现在时限到了,根本就没有给我兑现的意思,居然还想把我挤走。我为这个公司付出多少心血!他以为我在这里就没有根基吗!我走可以,但是我要让他付出代价,让他感受到切肤之痛,就用他曾经对待别人的方式!”   他气呼呼地说完,用寻求共鸣的眼神看向谢易恒,却发现对方的神色有些淡漠,既没有他期待的同仇敌忾,也没有他不愿看到的怀疑或者不理解。这让他想起了表妹之前形容谢易恒的话,此时明白了她的真正意思:“缺少执着的东西”,那其实意味着连是非观和同情心都是薄弱的。   不过也就像他表妹分析的,这个特质对于他们而言并不坏。   “你听过星火工作室吗?”戴一杰忽然问。   谢易恒回想了一下:“我知道。上大学的时候他们有几款小游戏很火,蓝黄相间的logo总在游戏启动的时候出现,所以印象挺深。”   “那你知道他们后来去哪儿了吗?”   谢易恒茫然:“不知道。”   “他们被方舟吃了,”戴一杰嘲讽地哼了一声,“真正意义上的吃。那时候方舟还不像现在那么大。一切都是蒋勇设计好的:他们让星火做一款游戏,上线后分成,星火交了一版demo以后,他们就找各种理由拖延,让星火没完没了地改,暗地里把那款游戏换了个皮,自己上了。星火拿不到钱,投资方跟方舟串通好撤资,坑得星火解散,他们马上把整个研发团队搬进了方舟。类似这样的事,蒋勇可是老手。”   这种事谢易恒之前只在八卦里听过,忽然被告知自家老板也是个深度参与者,内心也颇为震动:“如果这是真的……那还真是,挺恶劣的。”   “星火当年的人现在还有不少都在方舟,你认真去打听,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戴一杰从容地回答了他,目光在回忆中缓缓聚焦在窗外的远处。“只是人都还在,当年星火那种水平的作品却再也没人做得出了。”   谢易恒垂着眼睛喝了一口茶。戴一杰似乎和丁绪一样,是真正爱游戏的人,但这份热爱在他此时的愤恨之下却显得多么苍白。   “您刚才的意思是,您想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蒋董事长?在他的地盘里,他的眼皮下?”   “不知道其他领导们是怎么想的,但在我看来,《思无涯》是款非常出色的游戏。蒋勇在它身上投入了大量的资源,它是我理想的猎物。”   戴一杰对自己的欲望表露的如此直白,但也只是换来谢易恒的微微挑眉:“您想把它带到新时空去?”   “只有新时空的实力配得上它。带走源代码对我而言并不难办,难办之处其实还是人。我需要一个能搞懂这些代码的人。”   “梁思远。”谢易恒低喃。   “没错。小谢,你了解他吗?”   “说实在的,并不。但想挖走他难度不可能会小,他在方舟的老员工了。”谢易恒说不上自己此时的心情,只好实事求是地提醒他。   “这我知道。小谢,这件事情很大,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主程,而是各种各样的人才,包括你这样的。你是《思无涯》的产品总监,当你顺着领导的意思来的时候,你可能感觉不到自己的分量,但你一旦停止那么做,你的分量就会显现出来。比如这次你发现了亚文操纵数据的事,却保持了沉默,间接地就让上层砍掉一个玩法。”   谢易恒苦笑,这锅他不想背。要是被丁绪知道了,估计要把自己往死里打。   “改后台数据的目的,一来是让高层自乱阵脚,耽误时间;二来也是想考验考验你的能力和态度。”周亚文笑盈盈地冲他解释,看样子她是这个事件的策划人。   “我们挖走梁思远,让他弄明白所有代码,需要至少两个月。我想你一定能为我们争取到更多时间,我们要比蒋勇先一步进入这个市场,赚走本应属于他的钱。我太了解他了,带走了他的代码并不足以让他痛苦,带走钱才会。”   这下谢易恒总算明白了自己的角色:戴一杰希望他能做一个制造混乱的人,拖慢《思无涯》的上线进度。至于怎么个拖法,却只能在项目筹备的不同阶段,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即使对项目没有太多感情,谁也依旧不希望当坏人。谢易恒连话也不接了,用无尽的沉默表达自己的勉强。   戴一杰不慌不忙。他之前询问过妹妹的意见,周亚文告诉他,钱虽然替他们争取到了不少支持,但在谢易恒这里很难奏效。对此,戴一杰在心里准备了三个筹码。第一,事成之后可以带谢易恒去新时空,给他升职。第二,因为已经买通了谢易恒的某个部下,大部分事情其实不需要他承担责任。最后,如果谢易恒有其他要求,他们也都会尽力满足。   但是在戴一杰把这三个好处一一道出后,谢易恒的表情也没有出现丝毫波动。他直接回答道:“戴总,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想问,我可以拒绝参与吗?”   戴一杰僵硬地笑了笑:“瞧你说的。我们并没强迫你的意思。拒绝也没关系,只要不对别人提起,我们可以相安无事……只是,我们会把你调到其他项目组去,让其他人到你的位置上配合我们。”   ……老狐狸。   谢易恒转而看了看周亚文,她的眼睛仿佛是这个昏暗包厢里折射了最多光线的玻璃体,他知道那是出于期待。他收回眼神,在椅子里动了动身体,忽然指了指窗外:“我可以抽根烟吗?”   他没拿外套,打开门来到大街上,夜晚的凉意一寸一寸地入侵他的皮肤。他缩着肩膀长吸一口气,从裤兜里摸出一根万宝路点上,在风中呼出不成型的烟雾。他发现其实没那么多好权衡的东西,第一,未来具体要做什么还难以预计,评估风险有难度。第二,选择只有两个,他总是能迅速地透过现象看本质。要么就是待在原地,挽起袖子搅这潭泥水,冷暖自知;要么就是远远地作壁上观,不管事情演化成什么样,都只有看热闹的份。   那明显还是前者好玩多了。   还有一点他故意不去细想,但他能感觉到那才是戴一杰最大的筹码,那就是:他对周亚文始终于心有愧。   他之所以出来,可能完全就是为了透透风,或者觉得这个决定一定要花点时间下才对得起自己。所以抽完一根烟他就回去了。周亚文的眼睛比刚才还明亮迷人,他还没推开门那视线就聚焦在他身上了。“易恒,考虑好了吗?”声音悠扬得像是在唱歌。   他对周亚文扯了扯嘴角,回到座位上把腿一翘,对戴一杰抬声说:“条件不提白不提——您要保证我不会暴露。”   戴一杰知道他是同意了,迭声道:“你放心你放心。”   “还有,我们项目的主美,以后还是让他去参加我们的会议吧。”他想抓着机会多占点便宜,念头一闪现就顺口说了出来,“文文说你们担心他坏我的事,不要紧,这我自有把握。”   “可以。”   “对了,我们工位后面有个小办公室空闲很久了,堆放的都是杂物,不如让人收拾出来给我用吧。”   戴一杰被他搞懵了:“这都是小意思……没有其他的吗?”   “没了。”   戴一杰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点了点头,又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的表妹,而后者正用一种看亲近的人才会有的、掺杂着喜爱和无可奈何的目光看着谢易恒,使他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有点意思。   他们过分专注于谈话,盘子里的菜都没动几下,和冷油板结在一起卖相非常差。啤酒却消耗得极快,他们没完没了地碰杯,好像这玩意能灌溉友情似的。   互相吹捧的话说得太多了,最后谁都觉得嘴皮子累得慌。最后一次碰杯是戴一杰主动:“给你两周时间,帮我想想用什么办法让梁思远到新时空去。”   对于这个新伙伴的加入,周亚文除了嘴上没说,一切举动和表情都写着高兴。她冲他隐秘地抬抬下巴:“在公司我们不太方便经常见面,回头Snapchat上聊。”   晚饭后戴一杰家有人开车来接,谢易恒送两人上了车后,沿着饭店门前的小路去找自己的车。掏出车钥匙一按,特斯拉在黑夜中的远处闪了闪。他顺着方向抬头张望,脚步忽然下意识地一顿。   视野中意外地出现一个熟人,大概是谢易恒此时最不想遇到的一个。那人穿着件方舟网络的周边卫衣,款式是他没见过的,大约是他来方舟之前推出的款。衣服虽然陌生,那人习惯性的驼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裤脚下一截象牙白的脚踝却是很熟悉的,看来春天是真的来了。   那人背对着他站着,正和一个很俊的小伙子在路边谈笑风生。假装没看到是最省事的,可他们站立的位置却是谢易恒的必经之路,他只能硬着头皮朝他们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对晋江的了解仅限于发文的功能,今天才知道原来我这数据已经算扑街了啊23333   我不怕,扑就扑,目前我还是写得挺开心的。希望在看的你们也开心>3< 第19章 第十九章   和很多公司一样,方舟网络有个传统:有新员工加入,他的直系上级会请他吃顿饭,作为欢迎宴。   为了欢迎徐超然的加入,这天晚上丁绪自掏腰包,带着他部门的七个美术在晚风亭吃了一顿。去之前他其实挺发愁的,以前别人带他去饭局他都不太会说话,更别提让他自己组织一场了。但真正吃起来以后,他发现事情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复杂。再不健谈他也是组织者,理所当然地成为饭局的中心,而大家不畏惧他在这时也变成了好处,美术们轮流着跟他随便地开玩笑,气氛始终轻松融洽。   公司同事聚餐,话题无非就是家庭工作八卦娱乐。散场往外走的时候,姑娘们还在意犹未尽地交流彩妆,男生们聊的是《实况足球》。丁绪安静地听着,暗自感慨起来,这几个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却始终只是点头交;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后,却开始有一点朋友的味道了。人和人的交往就是这样,不全然在时间长短,也不在距离远近,一点契机,一点真心,很可能才是那根点石成金的手指。   有人是开车来的,有人叫了滴滴,一拨人站在路边,不到五分钟就陆陆续续都走掉了,最后只剩他和徐超然的车没到。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你家住哪里啊”这种明显属于没话找话的问题,徐超然却特别直白地说:“咱们的团队可真年轻,包括你。”   “是……是啊。”丁绪想到资历比他老的李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以后肯定全力配合你工作,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就是。”   丁绪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穿牛仔夹克的人,笑起来有两个小虎牙,他的声音干净清脆,黑暗中瞳仁依旧炯炯有神,整个人透露着直白和自信,却并不招人反感。   瞬间丁绪就被安慰到了,又忘记自己是领导,一句“谢谢”就要脱口而出。这时恰好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他把那句话忘到了脑后,“诶?”了一声。   “谢总?”   “阿绪,你们也在这里吃饭啊。”谢易恒走上前普通地打了招呼,眼睛不住地朝徐超然身上瞟。丁绪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三个人装模作样地寒暄起来。   这让丁绪回忆起了第一次在餐厅遇到谢易恒的场景,也是有三个人,两个人假装很熟,一个人反应冷淡。只不过今天,谢易恒却成了少言寡语的那个,一个一成不变微笑,一个点头和单音,就糊弄了大部分话题,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认真听了没有,更别提像平时那样没话找话了。   他好奇怪。   丁绪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谢易恒古怪的状态给吸引走了,他刚才和谁在晚风亭共进晚餐?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他……他还会有不愉快?   这念头一冒出来,连丁绪自己也觉得可笑,是人就会不愉快啊。可另一方面,他注意到谢易恒脸上依然挂着笑,从上面看不出什么不愉快的神色,反应迟钝说不定只是喝多或者犯困的表现。   说到底,他还是太不了解这个人了。意识到的时候他竟有了些微的挫败感。他们之间的话加起来已经有过不少,可他看到的谢易恒,始终只是一个头发卷腿长的英俊男人,没事的时候会泡吧和打游戏;或许也不比别人更加温柔,只不过和表面的轻浮相比,容易给人一点惊喜罢了。   他所发现的只是和别人一样多。至于这个人思考时、愤怒时、想要撒谎时会露出什么表情,丁绪却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这种程度大概连个朋友都算不上吧?   徐超然刚刚认识谢易恒,自然看不出对方任何的反常。在他眼里比较反常的是丁绪,一边说话一边不住地朝这个谢总看,好像很在意他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然而此时他叫的车却不合时宜地到了,无法继续填充自己的好奇心了。   夜还不够深,还有不少客人沉湎于觥筹交错。背后的晚风亭里时不时传出喧闹声,对于安静的停车场显得很遥远。   丁绪迫不及待地想直接问他怎么了,又觉得以对方的性格,即使真的有什么也不会说。他顺着谢易恒的视线看见了深蓝色的特斯拉,停在一排中规中矩的黑色小轿车里,像个优雅的怪物。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易恒身后,又随着对方停在车前。他不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思,好奇和担心在一双纯净圆润的漆黑眸子中闪烁不定。   谢易恒隔着半个车的距离看他,刚刚浇筑完毕的心肠在这目光中又有融化的趋势。他几乎有些畏惧这种目光,赶紧对丁绪弯了弯嘴角:“今天有点累了,那我先回去了啊。” 语气柔和得像是在询问,动作却没有犹豫,直接拉开车门要抬腿跨进去。   “喂!”丁绪回过神,跳起来抓住了他,“你干嘛,酒驾?”从一遇到起他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酒精味。   “没喝几口,没事。”   “咱有点公德好不好。要不我给你叫个代驾?”   谢易恒垂下手,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便无奈地扬起嘴角:“好吧,我自己来就行。”   两人不知怎么变成了并列着靠在车头上的姿势。横亘在两人中间的沉默不再是一条扑朔迷离的荆棘路,却像是沙滩,被欲言又止的海浪漫上又退下,留下一点温暖的湿潮。   只是谢易恒觉得手里空落落得难受,下意识就往衣服内侧摸索。丁绪立刻就猜到他要干什么,硬邦邦地盯了他一眼;可马上又转念一想,在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不让抽烟有点不体贴,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谢易恒却已经感觉到了这视线,把烟又塞进了口袋。   “你抽呗。”丁绪别扭地说。   “不了。”谢易恒往他身边凑了凑,讨好似的对他笑。这样的笑好像比刚才对徐超然的那种要真实一点,丁绪暗自揣摩着。见对方还能笑,他心里就舒坦了几分。顺着一股小小的冲动他终于问了出来:“哎,你今天怎么蔫头耷脑的……”   话没说完,谢易恒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你那个新部下,可能是个gay哦。”   “啊?……怎么看出来的?”丁绪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问他。   “他只戴了右耳钉。”   丁绪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啧啧,那不是跟你一类人嘛。怎么,要我帮忙牵个线?”   谢易恒哭笑不得:“没有的事……我是想提醒你,要小心点。”   丁绪对着他用力翻了一个白眼:“呵呵……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受欢迎么?”   谢易恒没有马上回答,却像是要寻找答案似的偏过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也正等待回答地看着他。然而谁都没能保持住,他们很快就各自收回了视线。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让人缺乏安全感。内心暗潮涌动的时候,眼睛就会变成一口不容窥探的深井,靠得太近是容易坠落的。   像是要刻意阻止窥探冲动的蔓延,谢易恒故意揶揄道:“如果有点肌肉,屁股再翘点,应该会很抢手。”   丁绪正要发作又觉得哪里不对,这人怎么知道自己没肌肉?还连自己屁股翘不翘都注意过了?……算了算了,早就知道他是这么个人。   路边长了很多高大的柳树,夜风穿过抽芽的枝条,拜访得不够安静,窸窸窣窣的同时还在丁绪的发顶上留下一小片柳絮。谢易恒抬手给他摘掉了,丁绪只是抬眼看了看他,没有想起躲闪。起了风他才发现自己穿的有点少了,不该偷懒穿公司发的卫衣的,只有看着厚实。他双手环抱着搓了搓,一条沉甸甸的手臂就压在了自己肩上,他依旧忘记了躲闪。   唉,那从心底泛起的、或酸或甜的泡沫,谢易恒从不急于为他们命名,现在又觉得来得不是时候。他以为再遇到丁绪肯定会觉得有些别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这个人出现在自己身边时,他竟然又觉得工作上的事和他们之间的事,原本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是哪年发的衣服啊……”谢易恒嫌弃地扯了扯卫衣的帽子,方舟网络每隔一两年就会设计一套衣服周边,发给员工当校服。   “额,我刚进方舟那年吧。”   “你在方舟几年了?”   “毕业就来了。”   他们像往常一样聊得随意,直到一辆黄色出租车在路边停下,对着他们一个劲闪灯,看样子是来接丁绪的。谢易恒松开他,轻轻推了下他的背:“你的车到了,快回家吧。”   丁绪没动:“那你呢?”   “我的代驾也快到了。”谢易恒怕他不信,给他看了看手机屏幕。   丁绪想问的自然不是这个,可真正想问的又不知从何说起。他确认似地看了对方好几眼,最后才从车盖上直起身子来,说:“走了,拜拜。”   “晚安。”   谢易恒坐在自己车的后座上,只是换了扇窗,看到的夜色就截然不同,他甚至对这个坐在自己车后座上的自己也感到陌生。   广播打开正好停留在他常听的音乐频道上,今天罕见地没有播送轻松欢快的黑人音乐,几声压抑的吉他声震撼着空间,忧郁颓废的男音缓缓流淌出来。   You could be my unintended你本可以是我无意间爱上的人   Choice to live my life extended丰富了我的生命   You could be the one I\'ll always love 你本可以是我永远的挚爱   ……   Muse的《Unintended》,一首97年的歌。年轻时听过很多次,只是那时候任何事情都是记得快,忘得更快。可是这一首他听着听着就想起来了,不由得跟着哼唱了起来:   I\'ll be there as soon as I can 我恨不得飞到你的身边   But I\'m busy mending broken但是我在舔舐自己   Pieces of the life I had before从前受伤的灵魂   街景和音乐一同缓慢流淌着,又好像是在循环,浇灌了一座名为自身的迷宫。他深陷其中,一路上和代驾师傅没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老谢角色歌《Unintended》好评发售中!……不造有没有听过的,浓浓的颓废和忧郁,敲喜欢=w= 第20章 第二十章   那天晚上,谢易恒没有上游戏。   方舟大厦里的设施不是一般的齐全,徐超然入职的次日下班后,丁绪带着他简单地逛了逛。单数层的咖啡间,双数层的吸烟室,带露台的西餐厅,长满了植物的小温室,能照得到最充足阳光的玻璃回廊,像网吧一样幽暗又神秘的游戏测试间,等等等等,无一不让小公司出身的徐超然啧啧称奇。   等电梯准备回家时徐超然忽然问:“有健身房吗?”   丁绪一拍脑门。被他遗忘的健身房占了整整半个19层,算是方舟的几大福利之一,毕竟他们城市物价高,办张健身卡要花掉基层小白领大半个月的工资。   健身房大概算随着春天复苏的“万物”中的一个,晚饭时间更是高峰期。他们在19层下了电梯,不断出出进进的人看见这两个陌生面孔,不由侧目。   丁绪忽然意识到自己来方舟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进过健身房。里面不断传出器械的碰撞声、人的脚步声、传送带的嗡嗡声,他感到陌生因此没往前走,而是往绿油油的鸭脚木盆栽后面挪了挪,抬抬下巴向徐超然示意。   徐超然倒是十分向往地凑到门口张望,门内有个自动贩卖机出售冷饮,他看见队列里有个熟悉的背影,又想到昨晚观察到的事,故意亮着嗓门说:“啊,是谢总吗?”   丁绪听了,反射性地离开了正靠着的大理石墙面。谢易恒从贩卖机里取出一罐冒着白汽的佳得乐,回头看了一眼徐超然后又发现了他身后的丁绪,空荡荡的脸上像烟火一样绽开一朵笑容。   他朝他们走来:“来锻炼了?稀客啊。”   丁绪赶紧说:“并没有,带小徐看看。”   谢易恒的样子像是刚换上运动服,还没开始锻炼。深色弹力裤炫耀似的展示着小腿矫健有力的曲线,厚实的肩膀和胸膛外面罩了件他不认识牌子的宽松半袖衫。哪个男人会不想要这种身材呢?一直对健身深恶痛绝的丁绪此时被微微诱惑到一下。   “哎,我赌你根本就没进去过——看你的表情是我赢了。既然我赢了,不如你陪我进去练会儿?跟你讲,你会那么容易生病就是因为缺乏锻炼……”谢易恒喋喋不休,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把人往里带,那热情洋溢的劲头简直让丁绪回忆不起昨晚他蔫头耷耳的模样,除了眼底一片若隐若现的乌青。   “哈哈,那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啦。”徐超然穿的是牛仔裤,正好有理由摆脱这场混乱,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老板被那个谢总忽悠进了健身房。   “那我就来视察一下,看一圈就走。”丁绪给自己铺好了台阶,半推半就地进来了。   弧形落地窗围起的空间本应给人开阔爽朗的感觉,却在夜幕降临之后充斥了浓重的荷尔蒙气息。丁绪此次目的是观光,本想着把每个器械体验一下,结果进到器材区发现,要么就是根本看不懂该怎么玩,要么就是器械被之前用过的壮汉挂上了丧心病狂的大砝码,他不好意思改成小的,甚至担心自己根本搬不动。他穿过一大堆挺拔的人影,尽量避免吸引注意,悻悻地兜了一圈后还是回到了谢易恒的跑步机旁边。   旁边正好有个空位,谢易恒赶忙赶鸭子上架似的让丁绪上去,教了一遍他怎么操作,又给他调了合适的模式。丁绪在这样一个朝气(荷尔蒙)蓬勃的空间里,总归是有点不服输的,一脸“跑步我总会”的自满表情开始了慢跑。   开始的速度是4,就是慢跑的感觉,后来速度居然开始爬升,爬到7才停下来。他觉得自己以这种速度跑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只剩一口气还都堵在嗓子眼里了,上不来下不去。世界在他眼前摇摇欲坠,耳边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人为什么要跑步!他痛心疾首地收回对好身材的那点艳羡。   他想从传送带上下来了,一脸绝望地对旁边的人诉苦:“不行……谢总……我……跑不动……了……哈……”   谢易恒看看墙上的表,满脸都是无奈:“可是你才跑了5分钟。你再坚持坚持,过了这会儿后面就会好很多。实在难受的话可以把速度降到6……”   丁绪赶紧狂按面板把速度降了下去,一时觉得得到了救赎,但没跑几步,气短的感觉再次回来了。可身边的人两条大长腿从传送带的头迈到尾,面板上的速度依稀超过了9,但人家依旧是步履如飞轻松自如。丁绪不好意思盯着看,通过玻璃反光偷瞄到的画面很模糊,但也足够令人叹为观止。   就在这时候……   “谢总!”有女人的声音从他们斜后方传来,“谢总真是的,来健身也不叫上我。”   是曹心洋。谢易恒干笑了两声:“咳,没想到你也来。”   穿了一身大红色运动服的女人把长发束成了高马尾,额头全部露在外面,显现出一种与平时不同的干练,却依旧笑得妩媚。她瞟了一眼旁边的丁绪:“你明明早晨都看见人家的健身包了!……哦哦,原来是先跟阿绪约了,怪不得呢~”   丁绪粗喘着无法出声反驳,等着谢易恒澄清,没想到他也不吱声。曹心洋跟丁绪只打过很有限的几次照面,撞上的几乎都是丁绪臭屁的样子,又以为他一直穿同一件T恤,她对他的印象一点也不好。或许真有女人的直觉在作祟……?当然这种说法就有些玄之又玄。现在她又被晾在一边,暗自不爽地想到,谢总真的是个正常男人吗,放着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要,却要约这么个少言寡语还从来不换衣服的怪人一起跑步。   “诶我说,谢总你这个教练太水了,他这速度还跑什么呀。”曹心洋凑过去看了丁绪的操作面板,又朝着自己的上司嘻嘻一笑,自认为笑得无心并且单纯。谢易恒假装没看破她的小心思,微笑地应付道:“慢慢来嘛。”   “谢总这是搞双重标准!上次咱们遇到的时候我跟他一个速度,你还笑话我来着说什么散步都比这快,你不记得?而且他还是男生!”   耐心流失之余谢易恒还是保持了礼貌的微笑。见到丁绪的表情似乎更加狼狈,曹心洋就痛快了,从丁绪旁边走开时还不住感慨着:“哎呀,慢慢练吧。啧啧,好歹也是个男生嘛……”   曹心洋一走远,丁绪就默默把速度调回了7。谢易恒吃惊地看着他,从他的表情看懂了他的心情:“喂,你不要听她的,循序渐进,不行就别勉强——”   “谁特么不行了,你才不行呢。”丁绪没好气地丢了他一句。这半小时他非跑完不可。   好不容易时间到了,停下来才感觉到自己的腿受了多大罪,冷不防从传送带回到地面,感觉本来就很不稳定,加上每走一步膝盖都发软,有种随时要跌倒的冲动。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泛起了恶心,赶紧扶着墙闪进了卫生间。虽然什么都没吐出来,头晕恶心的感觉却半天挥之不去,他毫无形象地撑在马桶盖上。   太丢人了,糟透了。就不该来这种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发什么神经!健身有什么好的?受罪不说还被人嘲笑!为什么非得做大部分人认为好的事?他就觉得应该趁年轻多享乐,干嘛浪费时间给老得苟延残喘的自己续命,他就是不喜欢健身,就是不爱过所谓阳光积极的生活,管得着嘛!妈的,御宅万岁!   以后再被那个姓谢的蛊惑他就姓屎算了,人家现充爱健身,爱泡吧,还爱登山旅游摄影泡妞呢,学得来吗?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羡慕吗?憧憬吗?好吧人都向往自己没有的东西,可能有过一丢丢,可是那除了让自己看上去更滑稽可笑之外还有其他用途吗?   哦哦还有那个女人,一上来就怼他真是莫名其妙,连男人的醋都吃是不是该夸她敏锐?一脸花痴相不要太明显,不觉得热脸贴冷屁股很尴尬吗?谢易恒可是个gay,永远不会喜欢她的,傻了吧,要不要现在去告诉她,哈哈哈。   在内心开完一场此起彼伏的吐槽大会,丁绪总算舒爽了几分。只不过这会开得好像有点久,他想直起身子发现腿麻了,一时无法从马桶盖上起来。这时隔间门被人拉开了,后面露出的是一张格外惹人烦的面孔。   谢易恒从跑步机上下来、又做了个背肌拉力也没见丁绪回来,想起他刚才在跑步机上黯淡的神情,没办法不担心。曹心洋的挤兑,放在心大的人身上可以一笑而过,可通过一次次的相处他感觉得出,丁绪偏偏是个自尊心又强又脆的矛盾的家伙,第一次进健身房就遭受了打击,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什么呢。   从更衣室淋浴间到卫生间,他一格一格地找,总算在这儿把人找到了。只是找得时候匆匆忙忙,根本没顾上想,要怎么哄哄那个心情不好的大孩子。此时猛然和丁绪打了个照面,他习惯性地想用玩笑缓解气氛:“你干嘛呢,在马桶里偷吃?”   丁绪本来是想展现出自己胸襟宽广的一面,听到这句计划就泡汤了:“滚。”   谢易恒觉得自己今天和所有人一样吃错药了,竟然觉得略暴躁的丁绪也这么有意思,像只被逆着摸了毛的龇牙咧嘴的猫。丁绪强行站了起来,一个趔趄赶紧又去扶墙,却被谢易恒抢先一步扶住了。“生气了?她经常莫名其妙,别跟她一般见识。”谢易恒拉着他的小臂凑近他,语气有很明显的偏袒。   但这并不足以安抚丁绪,动作中的亲密甚至让他更加火大。他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我才没那么小气。你去锻炼吧,我冲个澡就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意识到自己在性别上战胜了曹美女的丁丁还是很开心的呢~可惜他还不知道老谢是双插头啊, 哎~   明天会有意义非凡的一章哦~~~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谢易恒被推到门外,跟在丁绪身后出了卫生间。他不是很能体会丁绪的心情,也许正因此,难以名状的隔阂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他认为自己或许应该停下脚步了,毕竟作为普通朋友,发生矛盾只能点到为止;可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内心喧嚣:这件事如果不现在说开,出了这个门就再也不会有人提起,以后想解开这个小疙瘩就难了。   他无法容忍这种要带着小疙瘩和丁绪相处的感觉。尽管早就学会用“就当无事发生过”的态度处理各种各样的人际问题,可他一点都不想对着这个人用。   更衣间内的丁绪裤子脱到一半,完全没料到一向张弛有度的谢总居然会不依不饶地跟进来。重新把裤子提回去又显得太矫情,他索性大方地脱了,只剩条白色平角裤,用力地瞪着来人:“干嘛?”   “我也洗澡啊。”谢易恒无辜地摊手。   “小心我举报你啊,说你是——”说你是gay不许进公共澡堂,话到嘴边时正好有人从淋浴房里出来,他不得不噤了声,用一个凶巴巴的警告眼神代替了下面的话,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毫无震慑力。   事实的确如此,谢易恒旁若无人地把T恤从身上掀了下来,还是冲着丁绪的方向。丁绪想非礼勿视却没来得及,这下可开了眼界。胸他见过了,却没想到居然还能一动一动的,当自己是Q弹布丁吗?是布丁就别往上面放树莓啊?胳膊肌理分明得有点像那个……肯德基广告在胡椒里跳舞的大鸡腿。……不不,等一等,他会想到这个比喻绝对不是因为想在那上面咬一口,绝对没那个意思。还是状似巧克力块的腹肌最低调……呃这巧克力块好像也不怎么地道,这是要向下延伸到哪里?   走了走了,丁绪在内心驱赶着自己,一个破男人的身体究竟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么?老子该有啥有啥,一样也没比他少!   他甩开谢易恒一个人进了淋浴间,路过门口水池上方的镜子时,镜子很不给面子地倒映出了他搓衣板一样的胸口和双皮奶似的肚腩。好吧,一样也没有。   不习惯在公共场所洗澡的人都喜欢一个劲往里走,而且丁绪怕冷。不过他此时满脑子都是谢易恒身上的饕餮盛宴,没注意到淋浴间里只剩一个在涂沐浴液的中年汉子了。   谢易恒袒露自我迈进淋浴间的时候正巧跟这汉子打了个照面。里面热气腾腾的视野很差,但流水哗哗声却为他指引着方向。丁绪藏在最深处的犄角旮旯里,任热水从头到脚地把他浇透,谢易恒找到他时,看到的是他静立的背面。   腿没有很长,屁股也确实不够翘,腰倒是细细的,可惜是那种脆弱的细,不是他通常喜欢的那种带着韧劲的细……如果这人不是丁绪,他大概只会随便看两眼,不会有第三眼。   但他知道这是丁绪,所以就有了第三眼,第四眼。这下他看见的是对方象牙白色的皮肤,被热气蒸得发红的耳廓,锁骨的小小凹陷,还有骨肉匀称的大腿……每一处,都完胜了他百无聊赖时对丁绪的幻想。因为这才是一切幻想的源泉,是丁绪真实的模样,比他脑袋里那些以他人为原型拼凑出来的形象要鲜活、可爱的多。   他记得自己最先喜欢上的是对方的眼睛,可他现在甚至看不见丁绪的脸,就已经被冲动给支配了。他盯着涓涓细流划过那近在咫尺的身体的样子,好像连水都在跟他炫耀地展示着所过之处的细腻和柔软。   血液急速奔流的异像引发了理性的警醒。“说到底不过是征服欲罢了。”“他信任你,你却这样对他!”“这一波过去了你很快就会感到厌烦。”“装了无数次清高,最终还是原形毕露。”   ……指责和嘲讽在谢易恒脑内夹道而立,但那里的世界正在不可逆转地融入一片空白。习惯性压抑着的渴望在这一刻反噬了自身,全身的感觉都仿佛失去了,凝聚成一股热流从腹部直坠下去。   他想做的也只剩这一件事。   离自己很近的身后传来洗漱包和地砖碰撞的声音,丁绪刚要困惑地回身,整个人就被拉进一双有力的臂膀中。   他太瘦了,这是谢易恒搂住他时产生的第一个念头。这身子没几两肉,硬邦邦的有点硌得慌,还非常倔强地挣动起来。但力量角逐才是适合男人的沟通方式,谢易恒既没打算解释也没打算安抚,只是强硬地把人箍在怀里。   丁绪骂了句粗口,后半句却被两片刀锋似的薄唇堵回了喉咙里,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呜呜嗯嗯。   两个大男人嘴唇贴着嘴唇,在大部分人眼里应该是件很恶心的事,可丁绪从未和女人接过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一时没体会到恶心在哪里。他楞了半秒才想起要躲,而对方的手掌早已用力扳着他后颈,手心滚烫滚烫的。下巴的皮肤是磨砂的质感,在唇齿交汇中不断蹭着他的脸,留下一阵酥麻。   迫切地吮了一会儿之后他又短暂地挪开了,像欣赏自己杰作似的打量着丁绪被啃得红肿发亮的嘴唇。那双眼睛,在湿漉漉的睫毛下坦诚地诉说着他的茫然、窘迫和动摇,瞳仁像是也被热水冲洗过一样,又润又亮得没有一点杂质,眉毛却不安地纠结在一起。他不给丁绪发声的机会,只捕捉了这美妙的一瞬,就重新吻住他,这次是个舌吻。   ……   后来,丁绪只记得自己彻底输给了体格差,面朝着冰冷的瓷砖墙壁被人按住,全身只剩嘴巴还有自由。于是就把谢家人轮流“问候”了一遍,什么妈妈奶奶妹妹大爷都没能幸免,可还是觉得中文词汇太贫瘠。或许还有央求,有抽泣,混杂在一起说不清了。   一片白茫茫中,谢易恒却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有个恶劣的孩子,夜里误闯了他人的花园,看上了一朵沾染着月色的白玫瑰,旋转着的花瓣将放未放,圆滚滚得十分可爱。他用力把它从泥土里扯了出来,虽然指头被刺破了,但终于可以让那花朵为自己舒展,把每一片丝绒质地还散发着香甜的花瓣贴上自己的嘴唇。   出去的时候健身房已经没人了,丁绪拒绝了搀扶,忍着疼假装没事人似的 “健步如飞”。谢易恒也乐意给他面子,故意落在他后头一点,却在他进电梯时闪身跟了进去。   谢易恒按了B1,丁绪立马恶狠狠地按了1。   谢易恒把1按灭,抓住他想要重新按的手说:“去1层干什么?我送你回家。”   “用你管?”   丁绪一张口,发现自己嗓音有点哑还有点虚,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半小时前情不自禁地发出过的一系列声音,气急败坏地咽了好几口唾沫,“我要去1层吹风,回你的家。”   “那我也去1层吹风。”始作俑者面对着丁绪站得很近,轻声说道。他发现即使是说话的时候,丁绪也垂着眼睛不去直视自己,是在害羞吗?从电梯顶边缘漏下的灯光照亮了丁绪脸上未消退的红晕,他再一次感到了心动,抬手碰了碰那微热的脸颊。   结局当然是被丁绪大力格开了:“你特么有病吧!电梯里有监控……”   “没事儿,这角度拍不到。”谢易恒依旧一脸春风,丁绪终于鼓起勇气跟他对视,却觉得这表情格外地扎眼。   他们没发现电梯在12层停了,门一开进来个人。   这位不速之客一进电梯就看到了诡异的景象,丁绪靠着墙壁,谢易恒跟他贴脸站着就像逼债似的。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厢中,这种姿势实在不符合乘梯礼仪。   “啊……你们……怎么还没走?”   “林安?你怎么还没走?”两边几乎同时发问。   林安:“啊,我在楼下陪老朋友吃了个饭,上来拿东西。你们呢?”   询问的视线直接落在丁绪身上,林安注意到他的眼睛躲闪着,眼眶还泛着点红,看着有些狼狈。   谢易恒总算往后挪了挪,说:“哦,阿绪健身扭伤了脚,我送他回去。”   林安不可思议地看着丁绪:“我去,你发什么神经,居然去健身房了。”丁绪没回答他,他又对谢易恒说:“不好意思啊,耽误谢总到这么晚。我也准备开车回家,还是我来吧。”   一句无心的客套,却把谢易恒听得不乐意了:好像人家俩是自己人,而他是个外人似的?他一把搀住丁绪的手臂,用不容回绝的语气说:“哦,还是我来吧,他会扭伤脚跟我也有关系。”   丁绪始终没说话,扪心自问,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他试图对自己解释,淋浴间里到处都是湿滑的,那时候他根本用不上力反抗;可如果换做是别人那么对他呢?他一定会冒着双双滑倒头破血流的风险,踩爆那人的命根子。如果真的讨厌姓谢的,干嘛不在林安提议送他回去的时候,赶紧答应下来呢?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林安在停车场和他们分开了,带着满腹狐疑。他觉得这两人奇怪极了,却怎么也没敢往那上面想。   来到车前,谢易恒殷勤地把副驾座的门拉开,丁绪却瞥了他一眼,拉开后门钻进去了。谢易恒苦笑着摇了摇头,启动车子,往丁绪的小区开过去。   丁绪原来没发现这车座位有这么硬,对他现在这种身体状况非常不友好。可他也不敢躺着,他现在就像个全身心进入戒备状态的小动物,松懈的姿态会让他没有安全感。他只好靠在车门上假装看窗外,顺便忽视了从后视镜投来的过于密切的注视,保持着比玻璃还冷硬的表情。   “还疼吗?”还是被谢易恒发现了,对方回头问他。   “你觉得呢?”   果然还在生气——也是难免,毕竟他的自尊心不能立马接受。以前对于这样的情人,谢易恒一般会用一句纯粹玩笑的“那下次咱俩换换?”来安抚,可此时对丁绪却说不出这种话来,为什么……   冲动的热血缓缓退下,他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心神不宁地摩挲着方向盘,再也无法分神靠插科打诨活跃气氛。可丁绪还在身后,这种感觉时常扰乱他,让他无法好好地思考。   车走了哪条路,路上有些什么,丁绪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着,从未如此期待驾驶座上的人能说点什么。   谢易恒这么做究竟有几个意思?想发展PAO友?纯粹的X冲动?还是……他真的太想知道了,但他问不出口。   车载广播里像往常一样放着黑人音乐,谢易恒看上去一派神清气爽,一切和往常似乎没什么区别。直到他们到达目的地,这位肇事者依然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这让丁绪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不邀请我进去坐坐?”丁绪下车,谢易恒还探头死皮赖脸地问。   “滚吧。”他留下这么一句,用力甩上了车门。   作者有话要说:   泥萌是不是等着一天等了很久……[doge   哎我还炖了点红烧肉呢,又倒了……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4月23日   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总是做错了事才想起这里,抱歉哈。不过还是要说,因为这个只能和自己说说。   别说他了,今天的所作所为连我自己也嫌弃自己。早知道会这样,之前装绅士有意义么?不如一开始就让他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对他有什么企图。   可他竟然没拒绝我,这个最让我愧疚,好像是我引诱了他。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谁都会有不由自主的时刻,想接近自己喜欢的人,在他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   对,我想我是喜欢他。‘喜欢’这个词我真的很讨厌,听着特别郑重其事,可有的人一辈子只说一次,在有的人那儿却廉价得很,比如我。   所以我不敢跟他说,容易造成误会。   有句电影台词不是说么,给爱加个期限什么的,这个期限加得好。我也可以跟他说,我喜欢你,不过得加个期限。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肯定不是一万年。   我跟他认识不到才不到四个月,虽然我是第一眼就在意他,但时间还是太短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刚喜欢上谁的前几个月都特别容易犯傻,山盟海誓的,热乎劲过了以后想起来都是黑历史。   不想给他希望,不想让他难过,说得好像很伟大,说到底还是不想给自己再添加黑历史吧。真虚伪。   咳咳,自恋狂,人家说不定早就讨厌死我了。那样也好。”   敲下最后一个字后,谢易恒关掉了仅对自己可见的日志。   从那件事起过了一个星期,谢易恒再也没出现在游戏里。丁绪发现自己跟谢易恒的交集其实可以很少。这期间在公司里就看见过他一次,和林安聊了几句,聊完就直接走了。   在戴一杰的安排下,谢易恒搬进了被装饰一新的办公室单间,很有范,很自由。丁绪有次路过13层,故意走了条能路过产品一部的过道,却没能看到谢易恒。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毫无道理,看见了又怎样,还要跟他说句话吗?又有什么话好说?   可能谢易恒也觉得有点尴尬吧,他替对方找了个理由。也许过一阵就能好好沟通了。可是他干嘛要上赶着和一个伤害自己的人沟通呢?   《思无涯》进入媒体入库的阶段,研发和产品有很多东西需要做最后的确认。林安从薛总那儿听说,上面让丁绪跟着去开会,想不明白是这领导干嘛朝令夕改。   能重新去开会是丁绪最近遇到的唯一一件高兴事,他再一次郑重地踢掉拖鞋,穿上阿迪。来到会议室门口,他为“谢易恒会不会出现”这个问题忐忑不安,这时屋里传出一阵欢快的大笑,最响亮的正是他最为熟悉的声音。   他跟在林安后面进去了。谢易恒在和孙豪吹牛,洪亮的笑声一波接一波,有点旁若无人的意思,丁绪从不知道这两人关系有这么好了。经过他对面时,他只是用快乐的眼神捎带看了丁绪一眼,就又转头和孙豪说话去了。   会议在人容易犯困的下午2点开始,而今天会上走神的人格外多。   “谢总,关于刚才那个方案……”   “挺好的,就这样吧。”   “谢总,那这三个slogan,你觉得哪个最好?”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安静下来的谢易恒,和刚才热火朝天的他判若两人。无论是夸夸其谈还是还是神志恍惚,都让丁绪觉得很陌生。丁绪偷瞟着他,有点颓丧地思考着,却也被人叫了名字,险些暴露出心不在焉。   偶尔也会有被人注视的灼热感,丁绪心想那只不过是错觉而已。   会开了两个多小时,比他们预想得要花费时间。几个人从会议室里鱼贯而出,丁绪坐得离门还算近,收拾东西却慢吞吞的,人几乎走干净了,他才缓缓站起身来。   长桌对面,有个人也在夹着笔记本往外走。目光触碰的一刹那,谁都忘记了挪动步子。最陌生与最熟悉,两股截然不同的感受编在一起,把气氛勒得窒闷不堪。   谢易恒冲他一笑:“上面又放你来开会啦,真好。”   “嗯,”丁绪笨拙地回复,“最近挺忙的吧。”   “是啊,挺忙。你们也是一样吧?”   “不……我还好。”   两人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重新一齐朝门口挪动起来。出了会议室,谢易恒停住脚步回身对他说:“那我先上去了。拜拜。”   对方伪善的微笑完美得刺目,丁绪脸颊崩得紧紧的,欲言又止的样子。谢易恒沉默地看着他柔软的发顶,心想之前为什么没有多摸几次。   可丁绪最后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对方的沉默基本就是答案了。他垂着头说:“你去吧。再见。”   谢易恒点点头,干净地转身离开,大气也不喘地爬上了通往十三层的台阶。台阶在中间有个转折,他停在那一小片平台上平复呼吸,从这里俯视下去,他看到丁绪还呆立在他们刚才道别的地方。   后悔——这两个字忽然划过他的胸腔,留下一道尖锐的疼痛。这些天来他有过许多和这相近的情绪,却从没想到要用这个词,这太不留情面了。   然而,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做,他们现在一定是像往常那样有说有笑的。这念头可不就是后悔吗。   他阻止自己进一步产生软弱的情绪,咬咬牙关走远了。   丁绪回工位之前深呼吸调整了几下,自认为看上去特别正常。但瞒得了其他人却瞒不了林安,他屁股还没挨凳子,林安就投来X光一般的视线,并对他勾了勾手指。   上级的旨意还是要遵从的,他只得无奈地走过去,心想可能是开会走神被林安发现了,要受点教育。   “你跟谢总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林安翘着二郎腿,神情却很严肃,冷不防问道。   丁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啊?没矛盾啊。”   “不信。是那天在健身房发生的事吗?”   “不不不,哪儿跟哪儿啊……健身房那天就是刚巧碰上了。”   “你从来都不健身,抽的哪门子疯。”   “额……就那天带小徐去认了个门,然后我有点好奇就进去逛逛。”   被点名的徐超然耳朵一竖,朝他们看过来,又对林安点头证实了此事。   林安揉了揉眉心:“不是……那你们刚才在会议室门口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   原来是被林安看到了啊。   徐超然没去开会不知道,一听就来了兴致。说到健身房,他马上就回想起一件事来:有一天他站在丁绪背后,丁绪坐在座位上给他介绍工作内容,他一低头就看到对方的领子里,有个类似吻痕的印记。   那好像就是去健身房后的第二天……这下全都连上了。基佬之间的雷达是很灵敏的。结合之前他的观察,准没错。   “额……就是沟通了下宣传原画的事,我这边不通过,他们挺头疼。”丁绪慌乱之中总算想到个合理的借口。林安听了,有些明白过来地朝后靠了靠,丁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一波终于混过去了。   正这么想着,徐超然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端着杯子路过,冲他们露出个不嫌事大的狡猾笑容,出现在尖尖的脸上有点像狐狸。他故意神秘兮兮地说:“哎,跟林老板有什么好瞒的,不就是‘打了个架’~”   说完他就翩然离去了。林安被震撼得不轻,直接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问:“不是吧,打架?!你打他,还是他打了你?”   丁绪槽多无口,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不是……大爷你别问了,我怎么可能跟他打架。我怎么打得过他。”他想起了谢易恒能和健美教练媲美的躯体。   徐超然的胡说八道是有技巧的,已经让林安充分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拉下了脸:“不行,你得告诉我。要是他真的欺负你了,我第一个不答应。”   丁绪心里一暖,还是兄弟亲。 “谢了……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给我点时间想想吧。”   《思无涯》终于正式启宣了。林安和丁绪的cos照在微博转发过万,按照谢易恒和一个在微博工作的朋友谈好的合作,话题上了几小时的微博热搜,效果更加爆炸。不仅如此,这些照片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就齐刷刷登上了十几家主流手游媒体的“美图”版块,如此大力的媒体配合,没有手游组组长赵萱的亲自督促是无法达成的。   谢易恒想过,周亚文等人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么热闹的启宣,但他们也没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午间谢易恒一条一条地翻看着微博的评论,几乎都是在喊萌。   “小攻颜值好高诶>\\\\\\\\\\\\<”   “这个无涯是我看过最好的!”   “为什么这么帅的蓝孩纸,方舟居然有两个!”   “这是专业coser吧,我认识的做游戏的哥们都是抠脚大汉/汗”   “互动好甜,会不会现实中也是一对呢?”   ……这条居然有31个回复,点开一看内容更惊人。   “嘿嘿这个可以有/doge”   “只是想想办公室恋爱都觉得好棒啊!”   “我是在应聘方舟的应届生!如果我被录用了就去撮合他们!赞我”   ……   评论还在以每分钟多出十几条的速度增长。谢易恒本来是希望这条微博要多热门有多热门,可是看到评论内容这么烦人,他的心情又变得异常矛盾。   也不知道两位当事人看到会作何感想。丁绪会不会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皱着眉,扁着嘴,黑葡萄似的眼睛躲躲闪闪,敢问谁看了这种表情不会想要得寸进尺。至于林安,表面看是个普通直男,可是被网友说来说去的,时间久了会不会真的萌发点异样心思?他们两个认识得早,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林安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焦虑、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万一真的发生了,他也只能送自己两个字,活该。   当晚他跑到Florie的酒吧准备喝个痛快,结果Annis新交了女朋友过不来,Florie忙前忙后没空管他。他呆坐了一会儿,自觉和四周的喧闹格格不入,又独自离开了。回家路上车载广播里又开始播那首《Unintended》,他竟然罕见地体会到了注孤生的凄凉感。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个久未想起的昵称:丁春秋。   “晚上好,感觉好久都没看见您了。”   他用等红灯的空闲回复道:“哦,最近没有人陪,就没去。”   “一个人也可以来坐坐,我陪您哈 /可爱”   拿起手机他在黑暗中微笑着敲下:“好啊,我期待着。”也许双方都是在说客套话,但他竟然还有些开心——他需要的也只是这样一点廉价的安慰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说了,我很喜欢受的粗口属性0\\\\0 是不是有点奇怪【当然不会特别粗啦】   离真正的大片的糖还有几章的距离~可是我快没有存稿了【虚弱】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在二十楼吃完午饭的丁绪发现露台开放了。他用力推开通往露台的玻璃门,风比地面上更强劲也更清爽一些,坐久了会冷,因此空空荡荡。这正合他意。   裤兜里装着一样非常陌生的东西,他像扒手似的遮遮掩掩地从超市里买下来,而这东西真的像他偷来的一样,隔着布料十分不友好地硌他的腿。   他趴在栏杆上,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昨天早上遇到的事。   早晨一进公司大院,他就远远看见了那辆深蓝色的特斯拉。车正往停车位里倒,丁绪假装漫不经心地路过,余光瞟到那个车前盖,不由得就想起他们坐在那里闲聊的夜晚,那时候姓谢的装绅士还很像,偶然流露的忧郁还有点迷人,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讽刺。他想着想着就觉得很气,想要在那镜面般闪耀的车前盖上用力吐口水。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因为说不上来到底是想见他还是不想见,丁绪的脚步时快时慢。后来他们上了同一部电梯,不过丁绪是最先进去的,挤在里面没有被发现。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段原汁原味的对话。   “萱姐?早啊。”   “早啊谢总~哎你这衣服可真好看。”   “晚上有空吗?昨天的事要好好谢谢你。”   “怎么,又要请我吃饭呀?”   “哦?……那你想让我怎么感谢?”   不知道谢易恒做了个什么表情或者动作,赵萱突然娇滴滴地哼了句:“讨厌~哎,其实都是小意思啦,跟我还客气~”   “是啊,咱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唔……那就咖喱蟹吧?早就想吃了一直没人陪我去~”   “没问题,那下班见?”   “好开心~那下班见哦~”   电梯门开了,丁绪这才赶紧大口呼吸了一下:电梯内的空气太污浊了,他有点胸闷。环视了下四周,电梯里的其他人发呆的发呆,低头玩手机的玩手机,对刚才那段旁若无人的互动熟视无睹。看来这方舟不仅藏龙卧虎,更是个藏污纳垢之地,养了不知多少狗男女……   只是一段连半分钟都不到的对话,只听了一次他就把内容都记了下来,包括那人挑逗似的语气。和记忆中的太相近了,像被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舞台剧。越是厌恶,越是想忘掉,就越是不由自主地回想。看来,没从之前那段莫名其妙的亲近中走出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他自暴自弃地想到。   挣扎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差不多能够听从自己的软弱。只要谢易恒肯表个态,哪怕只是假模假样地道个歉,他都打算既往不咎,做个同事也成朋友也罢,只要他还能给自己个好好聊天的机会……   只是想想都觉得自己够贱的,可是现在这样他是太难受了。没人能够代替谢易恒,代替他的骚扰,他的调戏,他的关心;这些东西丁绪真实拥有过,接纳了,习惯了,还用真心交换了,现在却赔得连本都回不来。   怪谁?怪我咯?   胸闷的感觉又回来了,还捎带着点鼻酸。他掏出了兜里的东西:一只打火机和一盒万宝路。   只是好奇,只是好奇,只是好奇,他在心里重复了三遍。好奇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能让人的烦恼烟消云散。   学着某个人的样子把烟夹在手指中间,叼在嘴里,按下打火机点烟头。手有点不稳,烟头抖来抖去,火苗晃来晃去,好不容易才燃了起来。他盯着着红红的火星,那里不断冒出淡淡的烟雾来,好像再犹豫一会儿就要燃尽了。他终于横下心吸了一口,没敢吸到太深的地方,可还是又辣又呛,一股令人作呕的烟碱味满口都是,引发了一阵神经性的狂咳。   “阿绪?你在这儿干嘛呢?”   最狼狈的时刻背后居然响起林安的声音,丁绪手忙脚乱地把烟按灭塞进口袋里,回头挤出个笑容:“哎,是你呀。我来吹吹风。”   咳嗽时眼睛泛起的水雾还没下去,他这个表情难看得不得了。林安怀疑地打量着他,又难以置信地抽抽鼻子:“你抽烟了?”   丁绪一脸阳光:“嗨,怎么可能!刚才有人抽了吧。”   露台上就他们俩,已经离开的人的烟味能在露台上残留多久?林安见他眼神躲躲闪闪,突然抓过他的手闻了一下,新鲜的烟草味还残留在指尖上。   他愤愤地把手摔回去:“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怪吓人的你知道不?”   丁绪自觉瞒不了太久,长叹了一声,作为开始讲故事的前奏。“这件事涉及到别人隐私,你得跟我保证不跟其他说起。”   “好好好我保证。”林安挪步到一张圆形的藤桌旁,自觉地坐在旁边的藤椅上,丁绪也跟着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手很沮丧地下垂着交握在膝间,含糊地开了头:“你知道吗,谢总是……弯的。”   “啊?!不可能!”林安压低声音惊叹了一声,又立马强硬地否定。   “怎么不可能?”   “他整天到处撩妹,怎么能是弯的?你哪儿听的啊?”   “……他告诉我的。”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林安能毫不费力地想象出谢易恒嬉笑着满嘴跑火车的样子。“他告诉你你就信啊?”   “不……他真的是……”丁绪无力地摇摇头,心中升起一股悲壮,“他……”   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丁绪弯下腰把脑袋埋在手里,苦恼地乱抓一气,到底是“他把我……”还是“他跟我……”还是“他对我……”,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也没找到心仪的表达方式。一想到那天晚上种种不堪入目的场景,身体还会微微发热。   “我们做了。”   ……   林安掉线了三秒,屁股粘着藤椅整个人往后狂退一米,人在吃惊到极点时会干巴巴地发笑,情不自禁的:“啥?你,跟谢总,你们……?什么时候?”   从认识开始到现在,丁绪轻描淡写把他们的事讲了一遍:酒吧的偶遇,人情礼物,加班后的晚饭,深夜电话,还有在游戏里种种,说出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却在丁绪只言片语的叙述中,沾染了一层令人动容的细腻。   林安听得目瞪口呆,想到这段时间丁绪好像确实有些变化,不仅是他进入自己岗位角色、担当管理的事,还有他理了个精神的发型,偶尔还是用发蜡抓过的;他好像比原来话多了点,和同事一起吃饭,他的吐槽时不时把人逗笑;这些难道都是因为和姓谢的腻歪上了?   本来是个挺顺利的爱情故事,后面的发展却令人崩溃。健身房的事,那不就是强迫吗?爽完了就对人置之不理?该说是本性毕露呢,还是精神分裂啊?   林安听完气得够呛,感觉每个毛孔都在大喘气,他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溜达,但是为了避免对丁绪造成二次伤害,他还是忍住了吐槽,只是问:“现在又不理你?凭什么?”   “不知道该说什么吧。”   “那你呢?你就不气么?我要是你,我非下班堵他,教训他一顿。”   丁绪讲完了就释然许多,慢慢舒展了身子,吐气说:“我知道他不地道,可心里面还是没觉得他坏。”   林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丁绪这副样子对他来说太陌生,直白,勇敢,在他看来却也软弱,缺乏原则。他用可惜和怜悯的眼神看着丁绪,后者双肘放在桌上,像个被审问的囚徒似的搓了搓脸,语气却依然是淡淡的平静。   “怎么办呢……我喜欢他了。”   “哎。我就知道!”林安恨铁不成钢,坐回丁绪对面直戳他脑门,“没被他坑够?还是抖m啊?他哪里好了?其实你就是看上人家帅了是不是?”   “嗯,他哪里也不好,我就是看上他帅。”丁绪像个被训话的小孩,糊弄地重复着。   这是种自我放逐式的死心塌地。林安拿他没辙了,转头看了一眼触手可及的蔚蓝色天空,沉思片刻后又变回一本正经:“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丁绪“啊?”了一句,才想起兜里确实有东西,讪讪地掏出来放进林安摊开的手心里。   “哼,万宝路。”林安冷笑着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和烟盒,“没收了。”   “啊?我刚买的。”   “如果我是个渣男,看到被自己甩了的人学着自己抽万宝路排解苦闷,我会更自恋,更看轻他,更不珍惜爱情的。”   “哦……”   “过去的事再想也没用了,这种时候你得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上面去。这周末G市的动漫游戏展咱们公司也摆展台了,我这边还缺个搬物料的,就决定是你了。至于这周剩下的这几天,放心,我会让你加班爽到根本没心思想这些破事。”林安大拍胸口。   丁绪两眼一翻:“其实你是为这事儿才来找我的对吧……”   接下来几天林安果然没食言,盯着他朝九晚九不说,恨不得一日三餐都让他在工位上解决,就着数位板吃。这么修炼了几天,境界立刻就不一样了,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热爱工作。毕竟你对工作投入多少,它就对你回报多少,跟人不一样。   他们订的是周五下午飞往G事的班机,上午还特别敬业地区了趟公司,午饭后一人拎着个小箱子,直接从公司出发了。   就在他们离开公司后的不到两个小时,方舟内部员工论坛上的一个匿名贴就引发了轩然大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着搬家,五一还要陪家里人旅游……今天还发奋把前七章都重新修了导致没有写存稿……好害怕会断更,整个人都是绝望的……   受比攻主动直白多了=w=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这天下午谢易恒接连经历了两件对他冲击很大的事。   第一件就是论坛上的匿名帖。帖子标题是“818为什么《思无涯》的数据会这么萎靡”,楼主一上来就矛头直指研发团队,说主程和主策划不和,对策划提的需求百般推诿,不负责任,抓不住重点,直接影响了游戏的品质。故事里的细节还挺多的,什么时候,围绕什么而争执,最后在游戏里实现的怎么样,一条一条列举出来,触目惊心。   本来撕逼这种事在研发团队内是很常见的,但其他部门的人未必能理解这种情境,觉得矛盾非同小可,在论坛下面纷纷发表看法,大部分是顺着楼主的意思苛责主程。   谢易恒只看了几句,就明白了过来这是谁的手笔。首先,这样的帖子一旦发出,必然有损梁思远的名声,他要平白承受太多怀疑和流言蜚语。第二,帖子涉及到的细节很多,暗示着梁思远,对他有意见的人是他们内部的人。   来自内外的双重压力,换做谁都不容易承受。   大概是一周前,周亚文曾在Snapchat上留言问他,对挖梁思远的事情思考的怎么样了。那时候他刚和丁绪的关系刚刚陷入僵局,人萎靡难振,也没有其他的渠道打听梁思远。不过以前他和丁绪闲聊时,对方提到过梁思远工作上的一些事,他就随便跟周亚文讲了一下。没想到这些小故事如今被添油加醋成严重的部门分裂,成为了一把插向梁思远的利刃。   他跟梁思远的交情太浅,不足以勾起他的愧疚之心,但对丁绪却有一些。如果丁绪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言把梁思远推下了水,他心里一定会不好受。不过自己不会让他知道这些的,谢易恒暗自下了决心。   帖子的事没有在他心中盘踞太长时间,因为很快就发生了第二件事。   他有工作的事找林安,打开企业扣扣发现林安是不在线的,名字挨得很近的丁绪竟然也不在线,这很少见。可别又是病了啊,谢易恒想了下,私聊了徐超然:“你们头儿呢?”   徐超然在屏幕那端露出唯恐天下不乱的微笑:“跟林老板度蜜月去了啊。”   谢易恒一阵呆滞。蜜月这两个字太刺眼了,可他却怎么也无法把视线从上面挪开。再说徐超然又不是腐女,怎么也开起这种玩笑了?他有点着急也有点生气,简短的几个字敲错了三次:“他们一起出去了?去G市?”   “嗯啊~”   “是周末的展会吧……好我知道了,谢谢。”明显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他关了窗口,对方却不依不饶似的回复了一句:   “原来你不知道啊?奇怪了。之前我以为是我们头儿问了你,你没空他才叫林老板陪他去的。”   丁绪让林安陪他去的?……   他现在特别不想和徐超然说话,人听到讨厌的消息时总会下意识地连消息来源也一起讨厌了。可是五分钟后他依然完全无法平静,想知道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钻进脑海,只好腆着脸又问了回去:“就他们俩去的?”   “是的吧,我帮他们订的房间咯。”徐超然故意回复道。发现了老板和这位谢总的关系后,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此时此刻谢易恒的心一定被嫉妒和猜疑给塞满了,说不定还会有点懊悔和生气,生自己的气还是林安或者丁绪的气就不知道了,反正脸色一定臭得厉害。   想到这里他赶紧又补了一刀:“咱们公司好抠门啊,林老板这个级别的都不能住单间,俩人还得挤一个屋子,窘~”   谢易恒很想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住同一间房,但不知道怎么问才显得自然,正在策划着如何套话,就看到这么一句,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破了。   一间屋子……   他宁愿和丁绪一起去的人是徐超然,虽然这人是板上钉钉的gay,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安全。可林安和丁绪太亲密了,有点不分彼此的意思……原来丁绪在男人身上没开窍,现在不同了,会不会他们就……   谢易恒如坐针毡,开始任性地在自己办公室里边溜达边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十几平的办公室被他抽成了烟雾缭绕的仙境。期间他接收了两个方案两个数据表,堆在电脑桌面上根本看不进去。   那两个人今晚要一起睡,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曾经跟丁绪一张床上睡过。可是为什么心里的落差会这么大?对啊,丁绪可从没允许过他跟自己睡在一起,却可以默许和林安睡一个屋,连一起去赶展也是他邀请的林安么。人家两个是真正的同好,一起逛展不知有多少共同语言,那是其他人根本难以介入的……   嫉妒是谢易恒很少体验的情感,因为嫉妒往往根植于执念。很少体验的东西带给人的冲击会更大些,此时名为嫉妒的藤蔓紧紧缠住了他,几乎使他透不过气;他徒劳地解开几枚衬衫纽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空气,不知枯坐了多久,他发现自己反复琢磨的不过就是那几件事情,而且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真正的答案,这真是一种酷刑。   而这种酷刑,他还要承受整整一个周末!   当晚他又收到了丁春秋的邀请,那年轻人好像真的是在尽心尽力地招揽生意。本来他是打算去的,可现在他实在没有力气伪装起自己和人谈笑风生,就草率地拒绝掉了。   周六他埋头睡到午后,浑浑噩噩地捱时间,一会儿跟自己说不要想自己控制不了的事,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刷林安和丁绪的朋友圈。丁绪从不发朋友圈,他没报多大希望,但晚上睡觉前他却刷出了林安的一条更新:   “就两天的行程,某人执意要我带个箱子,原来目的就是这个……手办放自己箱子,本子放我箱子,挺会享福的!”   配图是两个小拉杆箱并排放着的照片,看样子一个是他自己的,一个是丁绪的。箱子亲密地挨在一起,就好像在隐喻着他们的主人也保持着类似姿态……   拍个照片还要玩隐喻么,谢易恒其实很清楚,捕风捉影的东西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他现在就想赶紧见到丁绪,想见他,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最根本的答案。   周日中午时分,展会已经差不多散了。林安和丁绪一道回了宾馆,但他们的房间门卡出了问题,要去前台让服务员帮忙看看。林安刚走,丁绪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有个人好像在那边站了许久,逆着光慢慢朝自己走过来。   尽管五官全部隐没在阴影中,可那人的身高、轮廓、走路的姿态,不知不觉已经刻入他的脑海里。这几天他强迫自己沉迷于工作,感觉却是已经有几个月没想起这个人,遗落在内心很深的地方,却埋藏出怀念的滋味。   身体不听使唤地僵在原地。谢易恒也是出公差来的吗?那怎么没和他们一起。自费来逛展?没这爱好吧。距离变近以后丁绪看清了对方的眼神,就像眼里看不见其他东西那样笔直而浓黑,牢牢锁定在他的身上,一个他不怎么敢想的假设这才冒了芽。   是为了自己……?   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干脆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装蒜。   “啊,这不是谢总吗,好巧哦。”夹枪带棒的口气。   谢易恒经过舟车劳顿,加上心灵的摧残,一副失意的模样,恐怕让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有些陌生,却更接近真实:“我是来找你的……”   “别逗了,有什么话明天我回公司再说呗。”   “不,等不及,现在就想见你。另外还有些话要对你说。”   一句“现在就想见你”就让没出息的丁绪心里抽动了一下。他抬抬下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傲慢:“说吧,只是别说‘对不起’之类的废话。”   谢易恒啼笑皆非:“额……那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场了。”他思考了片刻,忽然抓住对方的肩膀,凑过去在白净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和之前的不同,这个吻异常温柔,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划过,唯一不同的就是它有温度。丁绪的脸默默烧红了,他垂下眼睫,心想这个人那么能逼逼,怎么跟自己一句明话都没,总喜欢用行动表态。   说出来吧,全都说出来。谢易恒对自己说。为了那么一丝丝被接纳与被爱的可能。   “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丁绪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他一直暗暗憧憬的人居然说羡慕自己。   “你对游戏、对工作能心无旁骛地喜欢这么多年,我觉得这是种了不起的天份。恐怕对人也差不多这个态度吧,有谁如果能被你喜欢,他可真幸运,我会很羡慕他的。”   丁绪苦笑,心想这人是变着法的自恋吗。   “可我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定性,朝三暮四,从没在任何一件事情上坚持太久……同理,我也没有和人维持稳定感情的能力。年轻的时候我把真心对我的人都辜负了,最近四五年从来没有和谁交往过,玩玩就算了,又轻松又自由,可能这才是适合我的生活方式。”   呵,居然是这样的。如果放在任何一个花花公子的身上,丁绪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拙劣至极的借口,但看看站在面前的这个人,穿着一套随便的衬衫牛仔裤,发型没打理,口袋鼓鼓囊囊的装着个钱夹,那可能是他带来的全部物品;他的手指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那样紧紧攥着丁绪的肩,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深藏的情绪为初次见光而深深震颤。丁绪的内心不受控制地偏向了他,连失望都没感觉到,只有一个想法:那不叫“适合”这样的生活方式,只能叫“适应”。他忽然很明白那种滋味,如果他们没有相遇,也许两人都是一个样,对孤独适应到毫无感觉。   “所以,即使从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特别,我也从没认真考虑过追求你,直到那天我才发现,我对你的感情超过了我能驾驭的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甜了回首发现前面纠结了好久啊!【扑通】说进度慢的你是对的,只不过不能删字数就先这样吧><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这就够了。   丁绪微微合上双眼,他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答案。   “可是那天晚上我很快就后悔了,你不是适合随便玩玩的对象,我太冲动了。”   “没那么严重,我又不是女人。”丁绪干巴巴地说,僵硬的表情也不全是为了掩饰他听到表白的一丝窃喜,而是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   得到原谅了吗?可谢易恒并没有因此被宽慰半分,他小心地斟酌着语言继续道:“我不知道如果我放任自己继续下去,会不会给你造成更深的影响,才想着暂且和你拉开距离……”   “行了别说了。”丁听着听着眉毛就拧成了一团,忽然抬头打断了他。   谢易恒头一次被丁绪锐利的视线给镇住了,他抿紧薄唇,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宣判。   丁绪瞪视着他说:“那我也说一句,我就是看不惯你爱装逼这点。以为隐藏起自己装得完美无缺,大家就都喜欢你了?高高在上的什么都不跟人说,一张口就是为别人考虑,你就不需要被了解吗?凭什么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决定两人之间的事啊?明明就是个傻逼还特有优越感!”他越说越激动,一步步把人逼到了墙边。   谢易恒背靠着墙,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一句时又不由得露出了笑容。面前这个人霸道地撑着墙壁,说话太用力眼睛都泛着红,肩膀随着不平静的呼吸起伏着,所有的细节都好像发泄着这些日子的委屈和煎熬。他抬手把人的肩膀轻轻拉向自己:“嗯嗯,我确实是个大傻逼……”   “你自己的想法你搞清楚了吗?既然找过来了,你还是放不下我吧?那不就行了?就因为这种破事,你磨叽这么久,还要拉上别人和你一起不好过……”   丁绪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又垂下了脑袋。谢易恒顺势把他胳膊从墙壁上扒了下来,上前几步,就像大海拥抱了一艘船,用力地一点点地把他拥进自己的怀抱,接触的时候泛着白花花的泡沫,剩下的是全然的沉浸和覆没。   最后一点空隙都没有了。他感到对方的手正慢慢爬上自己的背,他又亲了亲丁绪的额头,对方的体温让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嘴唇向下滑动到鼻尖,又凑上了对方的唇,刚刚交换了一个浅浅的呼吸……   “哎,哎哎哎干什么呢。”林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走廊另一端,像教导主任一样拍了拍墙壁,表情时“我已经全部听到了”的了然。   丁绪不好意思在朋友面前跟人卿卿我我,就想松手,但谢易恒不让。他看着林安,眼睛里是□□裸的对立还有一点炫耀的成分:“这不是很清楚吗?”   林安两手插兜朝他们慢慢走过来,看着对面俩人抱在一起也不觉得尴尬:“谢总,你那些话就有点过分了啊。你是在暗示阿绪,让他做好你随时随地会变心的准备是吗?   谢易恒被戳到了痛处,脸色一沉:“我没有。林安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阿绪?”   “啊?!你少胡说八道岔话题——”林安气极反笑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帮着他,你对他太上心了吧?”谢易恒逐渐有点压不住火,想起之前三番五次地撞见两人在一起,那气氛和谐得让他羡慕,酸劲一股脑地翻涌。   “看到自己好哥们被你这种渣男套牢了,是个人都会着急的好吗?!”   “算了,当着阿绪的面我想你也不会承认。”   “哎,卧槽……”林安扶额,这还咬住不放了!   “谢易恒你有病吧!”丁绪这才把人从自己身上推开了,这两人的对话他一句也听不下去,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安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谢易恒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合计着是知道他们俩来漫展坐不住了。看来嫉妒有时候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明白自己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为了能让渣男有点危机感,多帮他们一把也没关系。林安想到这里,大义凛然地说:“对,我就是喜欢阿绪,特喜欢,我觉得阿绪也挺喜欢我的,是不是?”   “喂!别在这儿和稀泥了行吗!”丁绪对林安直跺脚。   谢易恒居然当真了,虽然依旧面露警惕,但语气里居然带上了点同情:“唉,我就知道……既然刚才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就应该明白,阿绪是我的了。劝你放弃吧。”   “行行行,你的你的你的。”林安心想这家伙回头别到处胡说八道就行,“不过我告诉你啊,你胆敢对他不好,再让他学你抽一次狗屁万宝路,我第一个揍你知道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从口袋里摸出从丁绪那儿没收的万宝路和打火机,示意谢易恒拿着。谢易恒接过来,看看林安又看看一脸窘迫的丁绪,忽然明白了。明明是个那么讨厌香烟的人……   愧疚和心疼几乎满溢出来,把烟收起来,重新抱住丁绪旁若无人亲了下,然后对林安说:“用不着你来揍,那样的话我自己就会揍自己。”   当晚他们飞回了居住的城市,落地后三人先去了丁绪的家,因为林安箱子里有一半都是丁绪的东西。谢易恒看见林安对丁绪家很熟悉,醋劲又上来了。林安把箱子里的本子一叠一叠地拿出来放在桌上,拍拍手准备走人,而谢易恒却不打算走了。   林安冷哼了一声,下楼的时候一个劲摇头,“现在这些基佬……”   门一关谢易恒就性情大变似的,把恋人按在门上一通狂啃。   “别啃了!你属狗啊?”丁绪大叫。   “属狗才不啃你呢,就你这二两肉。”嘴上的动作不停,手顺势伸进衣服下摆乱捏。丁绪腿一下就软了,无可奈何地搂住人的脖子,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想为什么我被掰弯得这么容易。   客厅的一角,几个落灰的石膏像用一种哲学的目光审视着不断把衣服丢在地上的两人。   关灯,天亮,一屋子不可描述的气息。   大约是感觉到自己的姿势奇怪,丁绪睁开了眼睛。他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才搞清楚,自己枕着的温热而富有弹性的东西是谢易恒的手臂……   跟他分享同一床被子的人脸朝着他的方向,一只胳膊搭在他腰上,睡得很香。他从没从这么近的地方观察过这张脸,之前只觉得是那眼神太撩人,可现在这双不安分的眼睛静静闭着,这张脸也只是换了种英俊的方式。丁绪仔细地观察了这人带点欧美气息的隆起的鼻骨,窄而尖的鼻头,恰到好处的眼窝和卧蚕,下嘴唇下面的小凹陷……完美。   丁绪盘算着开个讲座挣点外快,主题:我是怎么交上全世界最帅的男朋友的。   他不由自主地凑上去亲了亲那人的嘴唇,刚亲到谢易恒就忽然睁开了眼说:“想亲我,不用偷偷摸摸的。”   脸颊连着耳朵一齐发烫。“哦嚯?好啊。”他挑眉,毫不客气地翻身趴到比他结实不少的身体上,用力亲了下去。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几乎兜不住明媚的阳光,两人用体温暖了一晚的被褥散发着暧昧的香气,丁绪人生中第一次恋爱就这样开始了。   这天一早,林安从他桌上发现了梁思远的辞呈。   林安从六神无主的何小菲那里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帖子出现的当天偏偏林安这个最重要的当事人不在,除了他,没有人能及时出面澄清。帖子在论坛上呆了整整一下午都没有被删,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不断把帖子顶到首页,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有口难辩的委屈时刻,他居然收到了公司的CEO戴一杰的电话。对方口吻客客气气,却是要听他的解释,甚至还把N年前他在方舟的竞争对手那里打工、还有他到方舟早期和领导产生过的一些不愉快都搬了出来。他心里冷了大半截:高层不再信任他了。   梁思远是个宁折不弯的硬骨头,他为方舟奉献了十年的青春,却连这点程度的信任都得不到,他受不了。他明白《思无涯》对公司的意义,也清楚自己对《思无涯》的意义,于是借着怒火赌气说道:“虽然我对自己的工作态度问心无愧,但不好的影响已经造成了,我不想活在别人质疑的眼光里,我要辞职。”   没想到戴一杰说:“那好吧。”   林安要急疯了,他找梁思远谈话,而对方一脸灰败,明显是什么都听不进去,谁都不想相信。他们都觉得是部门里有人看梁思远不顺眼,只不过梁思远的怀疑对象里还多一个林安而已。   丁绪到了公司以后也听说了这件事,急匆匆地去找梁思远,把人堵在了会议室门口。“老梁,你不能辞职!你走了咱们的项目怎么办?!”   “你们会招到比我更好的主程的。”梁思远勉强地笑笑。他刚跟林安谈完,很明显对方没能动摇他的决定。成年人大多是有城府的,即使敌视谁也不表现出来,但看着丁绪焦急又惊诧的表情,他忽然想道: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丁绪在他印象中特别率直和坦诚,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咱们部门有人容不下我,但我不知道是谁。” 梁思远说。虽然他原来有时看不惯丁绪,现在却想和他多说几句。   丁绪仍旧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睛,想了想又用力摇摇头:“怎么会,我想象不到咱们部门有谁要害你,大家平时相处得都不错啊……你在怀疑林安吗?不可能!林安私下里经常和我谈起你,他很尊敬你,真的!”   梁思远宽慰地笑笑,从丁绪口中说出的话很难让人怀疑。“也可能是有自信能取代我的哪个程序员吧。”他已经不在乎了,想什么就说什么。   但丁绪还是摇头:“你自己的部下你还不清楚吗?别乱猜了老梁,这可能就是个误会,你先别急着走,让林安再去替你沟通沟通……”   “好意心领了,但真的不用了。我跟戴总都说过要辞职了。没事,你瞧你,不要那么难过,咱们公司平台这么大,什么牛人招不来,不会影响到项目的。”梁思远拍拍他的肩,反过来安慰他。   丁绪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全是为了项目担忧,他看着梁思远一脸的痘痘,这么多年也没有治好,总让人想到他们一起加的那些班。一个为了方舟呕心沥血的老员工,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为什么是以这种方式离开?   “阿绪,你还是挺单纯的一个孩子,希望以后这样的事别发生在你身上。记住,说话做事多个心眼,留意身边的人,就算从我的事情上面吸取点教训吧。” 梁思远沉吟了半晌,最后说道,“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版很傻的文案后多了几个首章点击,但依然是这么少,这么少……这是为什么呢【抓耳挠腮】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这件事我真的一点都想不明白。”这天晚上,丁绪一脸沮丧地歪在沙发里,对着今天依旧死皮白赖跟进了自己家的谢易恒说,“到底是谁要赶走老梁,老梁得罪谁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谢易恒刚洗完澡,在他旁边坐下,搂住他肩膀问道。   “他说怀疑是我们部门有人看不惯他。”丁绪换了个方向,靠在恋人散发着热气的身体上,“可是真的没有啊,我们部门很和谐的,真正意义上的和谐。”   还是在怀疑部门内的人,周亚文的算盘打得真不错。谢易恒想着,修长的手指穿过丁绪柔顺的短发:“那可能是你没注意到啊。你知道傅芊芊跟李茂交往了吗?”   “啊?!”丁绪挣扎着要从对怀里坐起来,又失败地跌了回去,“卧槽,你别逗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部门的小姑娘叶嘉怡和傅芊芊是好朋友,她听傅芊芊自己说的。你看,你没发现吧。”   “真的没有……那我是比较大条……”丁绪挠了挠头,抱住膝盖蜷成一团,“说起来我平时做人可能比老梁还不讨喜,说不定下一个被整的就是我了呢,哎……难怪老梁跟我说要我注意身边的人。”   作为这个“身边的人”,谢易恒忽然一阵惭愧,心想姜还是老的辣,梁思远说的太对了。可他能怎么办呢?他能做的只有把怀里垂头丧气的小家伙抱得更紧了些,埋头在脸颊上亲了一口:“不会的。有我呢,我看谁敢欺负你。”   “哟哟,把你能的。你是国家元首啊。”丁绪只当对方又在装逼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心里却难免有点甜滋滋的。   一段无心的对话,却把谢易恒引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上来。丁绪和戴一杰的阴谋本来是没有丝毫瓜葛的,他不担心丁绪会受到影响。但现在他和丁绪是这样的关系,一旦有一天他不想再配合戴一杰做事了,他们难保不会用他最在乎的东西要挟他。即使戴一杰想不到这上面,周亚文却太了解他了,如果知道自己有个很重视的人在公司……   看来他和丁绪的关系,暂时不能让公司的人知道。   谢易恒轻叹了一声,竟然觉得有点憋屈。他早过了一谈恋爱就忍不住在朋友圈里秀的年纪,但这次遇到丁绪他总感觉自己又幼稚回去了。他的小男朋友是那么可爱那么好,他恨不得跟全世界都展示一遍。就连今天下班后两人去超市买个套套,他也要拉着他的手一起进去,一起排队结账。柜员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了,而他一边刷卡一边还得意洋洋地冲着人家笑,那仿佛在说“羡慕我不”的表情大约挺欠揍。   还有那个挤兑过丁绪的曹心洋,他真想让她看见自己和丁绪接吻,看她露出又失望又嫉妒的表情。可惜不能啊……郁闷。   “想什么呢?”丁绪用鼻尖碰了碰他的下巴。   “噢……想着今天怎么吃你。”   丁绪嫌弃地往一边撤了撤:“老谢,做人不能不要脸啊。”   “要你就行了,不要脸。” 谢易恒眯了眯眼,目光如炬。   连卧室也顾不得去了,两人就在沙发上擦枪走火。   一番运动后谢易恒依然很精神,一边把半睡眠的丁绪搬运到卧室,一边跟他商量道:“这周末,跟我去我同学的那家酒吧坐坐吧?他们都挺喜欢你的。”   “喔……”丁绪应了一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周末,Florie Lords酒吧。   丁绪在审美浮夸的男朋友的要求下穿了件粉色衬衫,一进门就引起了一干基佬的注视。店主Florie正在擦杯子,看见这两个人眼睛比杯子还亮,谢易恒跟他挥挥手,带着丁绪到吧台旁坐下,又往对方那边挪挪高脚凳挨着坐下。   Florie对这张白净的小脸印象深刻,却还是真诚地歪了歪头:“Edward,这位是?”   “阿绪,我男朋友。”谢易恒笑容灿烂,然后转头说,“宝贝儿,这是我大学同学,Florie。”   “嗨。”丁绪腼腆地点了点头,Florie的反应相比之下就很激烈:“Wow!Edward的男朋友!我们总算等到你了。”   社会闲散人士Annis闻风而来,吃惊得下巴都掉了。他赶紧坐到丁绪另一侧的座位上,热情地说:“你好!我是Edward的朋友Annis,你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   “你好……啊,是吗?不记得了……”丁绪茫然地看了谢易恒一眼,后者讪笑着推了Annis一把:“你吓到我的宝贝儿了。”说着就控制不住地黏到了丁绪身上,两手搂住对方的腰。   Annis啧啧了两声:“你呀你,那时候就跟你说,喜欢就上,搁那儿装什么装。”   Florie帮腔对丁绪说:“是啊是啊,他可久以前就跟我们念叨你,把你照片都给我们看了。”   丁绪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了谢易恒一眼:“你还有我照片?”   谢易恒存心逗他,嘴贴着耳朵说:“对啊,你发烧那次我趁你睡着拍的,独家珍藏。”   丁绪威胁地对他竖了竖手指:“回家等着。”   Annis被甜蜜的夫夫日常给闪到了,感慨连连:“哎呀,Edward单着好多年了,还好你把他给收了,我们感谢你。”   “你听听,我收了你就像给社会作贡献似的,那你不就是破烂吗。”丁绪挑衅地用手肘戳了戳挂在自己身上不下来的人。   Florie大笑,赶紧给朋友打广告:“怎么会,Edward超暖的!大学时候我们一个寝室,房租啊水电啊扫除啊置办东西啊,杂七杂八的都是他一个人操心。我们在外面喝高了他开车去接,我父母过去看我住不下,他把卧室让给我,自己睡沙发。还帮回国的朋友带猫……不够学生时代他挺简单的,只对自己的哥们好,不像现在混社会了,到处招蜂引蝶。哎~”   丁绪回过头冲男朋友眨眼睛,真想穿越回几年前,去看看那个青涩的小暖男……再看看社会这个大熔炉是怎么把小暖男变成风尘男的。   “所以阿绪也说对了,Edward的作风问题可要你好好给纠正了,有啥事跟哥几个讲,要真是他犯浑,我们替你揍他。”Annis补充道。   怎么不管是谁的朋友都要揍我?谢易恒困惑地摊摊手,表示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时候下巴被一只手给挑了起来,丁绪一脸“狰狞”地对他们说:“他敢不规矩,我就艹哭他~”   “我的天不是吧,Edward做零了诶?”两名吃瓜群众哄笑。   “听这个小坏蛋胡说。”被调戏了的一号很生气,手指轻轻一挑就把粉色衬衫的纽扣解了两颗,手像条鱼似的飞快地滑进领子,在细腻的胸口上打起圈来。丁绪毫无防备被来了这么一出,缩起脖子红着脸哼唧了一声。谢易恒若无其事地撤回罪恶的手,把纽扣给人扣上,向朋友们抬抬头:“到底谁是零?”   四只眼睛叹为观止地直了:“你们在公司也这样?同事们的狗眼都还好吗?”Florie抬手保护即将碎裂的镜片。   Annis也很惊诧,忽然想起什么:“文文不跟你们一个公司吗?她知道吗?”   “文文是谁?”   丁绪这么一问,三个人都是一愣。Florie和Annis没想到谢易恒还没跟人提起过自己前女友,而谢易恒反应更快:“也是个同学。原来蛮熟的,现在不怎么联系了。”   Florie和Annis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做声。短暂的沉默后Florie举起了杯子:“阿绪,还要来杯黄油朗姆吗?”   “如果度数没那么高的话,当然好了……”   调完酒Florie就去忙其他客人了,Annis不想一个人当电灯泡也走开了,留下他们两个在吧台边,尽管周围人来人往,他们却仿佛待在一个透明的二人世界中一样。   “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这里遇到的那天吗?”两人碰了个杯,谢易恒问他。   “当然记得啊,外面下雪了,我进来躲雪,就遇见你了。你拿自己的手帕给我擦头发,我都不理你你却一直安慰我,还请我吃了东西。”丁绪露出怀念的笑。   “看来醉得不严重啊,都记得。”   “嗯。那之前只觉得你很能装逼,那天不知怎么地就觉得你蛮好的,待人温柔,心细。”酒精在身体的深处微微发热,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能只是因为你那天心情不好,需要人陪,而我出现了。”谢易恒回忆起那天对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一个人灌酒的样子,依然会感到心疼,他非常感谢自己后来出现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丁绪微微犹豫了下,他从没想过要把来自家庭的烦恼和别人分享……但这个人不是“别人”呀。他点了点头,从父母离异,说到父亲不支持他学画,再到后来不支持他做游戏,包括过年吵的架,他都一五一十地和谢易恒说了,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趴在吧台上的姿势。   谢易恒抬手玩着对方的头发,认真地倾听着。他眼中的丁绪是个出色的美术,也是个成功的游戏从业者,人却总是透着一点内向和自卑,一个没有得到过亲近的人的肯定、在怀疑和不屑中成长起来的人,大概是会这样的吧。但他的恋人也是坚强的,执着地走着自己的路,还铸造了一个坚固的自我世界……还好现在这个世界里多了他。   “我真希望咱们的《思无涯》能红,红到我爸我哥的同事都玩,那时候他们大概会对我刮目相看吧。”丁绪幻想着那样的场景,脸上泛着憧憬的红光。   “嗯,会的……”谢易恒摸摸他的脸,跟着他笑,心里却是墨一样的浓黑。   作者有话要说:   得这么甜一段时间啦,毕竟事好不容易等来的甜!如果什么时候觉得开始齁了就评论告诉我喔~   p.s.老谢这种室友请赐我一个~~~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晚上回了丁绪家,谢易恒把半醉的丁绪弄睡了,又坐起来回Annis的微信。   “兄弟你不地道啊,怎么没跟人家阿绪说文文姐的事。”   “阿绪还不知道我是双插头。”   “怕他排斥你?”   “怕他没有安全感。”   “也是,你这个人本来就不给人什么安全感。”   “我们刚在一起没多久,过一阵再跟他说吧。”   “反正你悠着点。”   “还有件事要拜托你跟Florie……我跟阿绪的事,不要和其他人说起。”   “为啥?”   “不想让周亚文知道。”   “卧槽,老子不懂?你该不会是想脚踏两条船吧?”   “……我的形象已经这么败坏了?”   “不是,可是这样就很容易让人往那上面想啊。”   谢易恒头疼:“这个事我暂时没法跟你解释,但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我跟阿绪,给我点信任行不?”   “好好好,知道了。”   放下手机,借着窗户外微弱的光亮打量躺在身边的人。谢易恒头一次觉得人际关系这么使人疲惫,此时他竟然希望这个房间与世隔绝,从此只有他和丁绪两人。丁绪会不会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成为了宅,躲进自己的世界里你?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能明白一些了。怀着沉重的心思,他揽着身边又轻又软的身体睡了过去。   一周后。   梁思远没想到自己作为从对手公司过来的员工,一进新时空就能受到这么好的礼遇。他的职位和原来一样,薪水还涨了不少。   部门领导说要让他负责一款刚刚立项的项目,叫《百里桃花》。可拿过代码时他就觉得很奇怪,从大小来看这个游戏的完成度明明已经有了百分之八十以上。   仔细看看代码,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但他还是不太敢信这会是人为的原因。直到他看见了自己的、何小菲和其他程序员的名字都出现在代码里……   这确确实实就是《思无涯》的代码啊!   他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反反复复地选中又放开,选中又放开,就像面对一个阔别重逢的老友。明明不是他的错,此时他却觉得羞愧万分,不知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改动它们。可他再不是方舟的主程,代码也不是《思无涯》名义下了,他们深陷泥淖,和泥淖共存,除此之外还能奢望什么?   而另一边,梁思远的离去让研发部门的机能陷入瘫痪了接近半个月。没有人被提拔为主程,公司直接从外面招来了一个,但熟悉工作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从那之后过了将近两个月,《思无涯》才终于迎来了一次删测。   删测依然是使用预约邀请码的形式。新闻铺天盖地地散布出去,上午十点准时开放服务器,然而十点过后,等来的却是塞爆邮箱的一条条投诉——   邀请码错误!邀请码已失效!   客服电话被打爆,各个渠道论坛上骂声一片。   谢易恒让运营速度发了公告,查找原因,又让渠道部门的人派管理员一条一条地回复安抚,但根本就赶不上玩家刷帖的速度,更无法平息玩家的愤怒。   同样愤怒的还有研发。林安跑着上了十三层,敲开谢易恒的办公室,口气激烈地质问他:“你们部门的人发码前都不测试吗?我们这边生成了以后都是测试过才给你们的!”   谢易恒还没见过林安这么生气。“抱歉,这事我一定会查明白,给你们一个交代。”   等林安走了,他立刻叫了运营组的负责人孙豪进来,邀请码的事是他全权负责的。   不料孙豪一脸坦然,往谢易恒对面的椅子上一坐,环顾一周后,直截了当地说:“谢总,戴总已经跟你谈过了吧。”   谢易恒恍然大悟。他克制住脸上的怒意:“原来是你。”戴一杰提到过的会配合自己的人。   “对。用错误的格式保存一下,码就坏掉了,然后再发出去,没有一个玩家能正常使用。”   谢易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孙豪一样冷漠:“就为了再拖我们两三天他们这么努力?梁思远入职新时空了么?”   “早就去了,现在人家进度说不定都比咱们快。”   他慢慢点了点头,审视着对方的一张大方脸。“呵,所以现在你们打算让我怎么交代?”   “我手下有个应届生,就说是他操作错了。他自己也刚接触,说他弄错了,他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谢易恒原本只是觉得孙豪做工作有些敷衍,现在这种不满上升成了厌恶。他闭了闭眼,脸颊紧绷了一下又松开。“然后下次呢?再找一个人背锅?”   孙豪手臂交叠在胸前,笑了一声:“谢总,你已经很舒服了,什么都不用亲自动手,就这样还是不满意吗?”   是啊,都是一丘之貉了,这个时候心软起来反倒很可笑。“好吧,知道了。不过我们也逃不开管理不利的责任,短时间内不要再给我搞出类似的事情来。下次戴总对你有什么要求,你要提前让我知道。”   孙豪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自从和戴一杰搭线以后,谢易恒对他就没什么震慑力可言了。   早晨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接近中午时却刮起了大风,沙尘裹着树叶席卷了街道,甚至还透过高层玻璃窗的缝隙侵袭了室内。谢易恒起身用力合上窗户,却被吹得迷了眼,眨了半天眼睛才好了些。   下午去开会途径楼道,谢易恒看到了在角落里争执的孙豪和那个应届生。   “老大,我真的有转换成UTF8,我以前实习做过这个我知道的,真的不是我!”年轻人争得眼睛都红了。   “又没说要炒你鱿鱼,吵吵什么?犯了错误就自己反省,不要总是一味给自己辩解知道吗!”孙豪语气之冷硬,就连旁人听了心都忍不住往下坠。   “可是老大,真的不是我干的……这个项目我也很喜欢的啊……”年轻人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年轻人做什么都能被原谅,这是真的,但如果他们自己不原谅自己呢?   谢易恒下意识地加快脚步逃离了那里。   开完会出来已经是下班后一个多小时了,谢易恒以为丁绪已经自己回家去了,结果刚回办公室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开完会了?挨骂了没?”丁绪问他。   同样刚开完会的林安听到使劲翻了个白眼,心想就是他们那边出的问题,还怕他挨骂!   “挨了,怎么,要给我顺顺毛?”听到对方的声音,他的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   “嗯,一起去吃饭吧。”   “好,那你去停车场等我……”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丁绪放下手机闪身进来。   “这么等不及要见我呀。”谢易恒笑着走到他跟前。   丁绪没说话,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又捏了捏脸:“我听林安说了,是你们部门新人犯的错误。其实今天我们也挺不开心的,玩家都没玩到游戏,就骂了一通。不知道过两天删测还有多少人能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你。”   不怪我么?谢易恒怎么都觉得这事不能不怪自己。丁绪明明那么在乎他们项目,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还想着来安慰会上挨骂的自己。谢易恒这么想着,心里又喜欢又愧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好把他搂住了,借此掩饰自己失落的神情。   他轻轻摸着丁绪的后脑勺说:“笨蛋,我是做领导的,怎么能不怪我呢。没关系,我以后会注意的,你们也不要沮丧,好不好?”   “嗯。”丁绪点了点头,忽然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我知道你很辛苦。我们都要加油。”   我一点也不辛苦,谢易恒在心中喊着。我很可恶,非常非常可恶。   两人一起出了办公室。产品一部还有几个人在加班,路过叶嘉怡的工位时,他们看到她的桌面显示异常,满屏的马赛克,年轻的女生急得直挠头。   这种问题给技术部门的人报修就可以了。谢易恒没想管,但丁绪却停下来说:“姑娘,这是显卡的问题。”   叶嘉怡一个新人,不敢求助其他几个正在忙碌的前辈,电脑出了问题也没法自己报修。正巧听到有人好像很懂的样子,连这人背后站着的老板都没看见,忙不迭地求助:“啊啊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能不能帮我看看,我有个稿子急着上传……”   丁绪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点了关机:“显卡接触不良了,不要紧。”他玩了那么多年的端游,台式机都是自己装的,对修理电脑是无师自通。小姑娘一听,赶紧毕恭毕敬地把位置让开,他二话没说把袖子一挽,从桌子下面毫不嫌弃地拽出蒙了千层灰的主机,把机箱拨转方向,三下五除二地把后盖徒手拆了,手伸进去把显卡鼓捣了两下,又把后盖拧了回去,总共没花两分钟。   “好了,再看看。”丁绪把主机推回原位按下开机,拍打了下手上的灰说。   叶嘉怡已看呆,迟钝了几秒才说:“哦哦好的!!”办公电脑饱受摧残,开机奇慢,丁绪也不急着走,就站在她后面等着看。她这才有机会偷瞟了下这位乐于助人的好小哥,端正的面孔,白皙的皮肤,明亮的大眼睛……好像一个明星!她有种穿越到电视剧里的感觉。   电脑果然恢复了正常,她回过头还想再说几句道谢的话,却发现那个人已经跟着他们老板走掉了。老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张湿纸巾递给他,两人是很好的朋友吗?哪个部门的啊?   叶嘉怡从没想过有个男生修电脑是件这么美妙的事,为了自己跪在地上,利落地搞定那些自己搞不定的东西,不嫌脏不嫌累只是默默付出,这样的背影真是太迷人了……尤其当他是个英俊的小伙子的时候!她一直目送着两人进了电梯,心头的小鹿越撞越猛。   谢易恒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小男朋友被人觊觎了,帮人细细地把手擦干净了,出了电梯就拉着手进了停车场。   作者有话要说:   哎,今天去新晋榜第二页走了一遭,发现这个位置其实没什么曝光哦,自己试过就没什么执念了www 还是好好写文要紧,都怪你们这些数据,我热爱文学的心变得越来越不单纯了【不是】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两人的目的地是一家装修非常森系的小店,桌上是米白色格子的餐布,座位是荡秋千,他们选了一个面对窗子的,两人并肩坐在同一个荡秋千上,用同样的频率轻轻晃动起来。店主养了只纯白色的英短小猫,猫咪好像对温暖和香甜有着天生的感知,自从两人进店坐下,就忘记了睡懒觉,在柜台后面支棱着脖子,一个劲地朝他们那边看。   “最近李茂还有跟你唱反调吗?”谢易恒在丁绪企图往奶茶里加第二包糖时拿走了糖罐,说。   “昨天晚上是谁说我瘦得像蚂蚱啊。”被管束的人嘀咕着。   “糖吃多了会蛀牙,视力会变差。”谢易恒语重心长的语气像养生频道穿马褂的秃顶老头。   丁绪心有不甘地吸了吸嘴唇,说起自己部门的状况。自从他全权安排工作、主持晨会以后,大家果然慢慢服帖了,而李茂和傅芊芊交往后反而不那么好意思护着她了,再加上徐超然坚定的支持,他现在说话比原来有分量多了。   “我的宝贝儿还是很聪明的,知道一点小技巧,就可以让你变得又有威信又受欢迎。”谢易恒狗腿地夸奖了他一番,又在他额头上奖励似的亲了一下。   丁绪开心地凑近他一点,又说:“不过有时候我还是有点沉不住气,而且不太会拒绝人。那种时候我就想想你和林安对部下说话的态度,偷偷模仿了下,还挺有效果的。”   谢易恒听见某两个字,目光一沉:“你学我就行了,学他干什么?”   “你们风格不一样嘛。”丁绪撇嘴,“你是四两拨千斤,他更雷厉风行一点。”   “什么雷厉风行,不就是凶吗。你……喜欢那种的?”   丁绪好像看到对方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赶忙说:“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现在这样最好了……”   这时候他感到什么热乎乎的东西从脚边倏地闪过,低头一看,小猫端坐在两人旁边的地板上,冲他们“喵”地叫了一声。仿佛是担心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小猫一个用力,干脆跳到了两人膝盖上,走来走去挨个试了试最后还是选了丁绪的大腿,盘成一个球眯上了眼。   丁绪本来只是想顺手摸摸,结果手指一伸进如此细软的皮毛里就控制不住自己,撸了一把又一把,看得谢易恒也心痒痒,一起加入了撸猫大军。   “这么喜欢撸猫,不养一只吗?”   “想过,可是我自己都伺候不过来自己呢。原来回家了就是打游戏,现在……”现在托某个人的福,连打游戏的时间都没了。   两人四目相对,谢易恒了然一笑:“也对,你养好我这个巨型宠物就行了。”   “你说的?”丁绪挑眉,“那晚上你回自己窝去。”   “不行~我是贴身的那种……”   香甜好像发酵成了酸臭,小猫忍无可忍地“咪呜”了一声,跳到地上跑了。   次日一早谢易恒遇到了叶嘉怡,对方眼睛就像探照灯似的在他前后逡巡。   “谢总!昨天晚上帮我修电脑的那个人,你认识吧?他是谁呀?”   “他就是咱们项目的主美啊,之前就是让你跟他沟通。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问问。”小姑娘红着脸慌忙否定道。   又过了一天,一个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的姑娘出现在丁绪视野里。直到看清对方的面孔和目标时他才后知后觉,不由得心想:祸不单行,难道桃花也是?   “阿绪哥哥!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叶嘉怡把沉甸甸的红玫瑰放在丁绪桌子上,递上情书大声说道。   “欸~~~~~”“喔~~~~~~”“答应人家吧!~~~”满屋子的起哄怪叫此起彼伏,丁绪比叶嘉怡还不好意思,他从没被女生这样当众告白过。   只有走廊两端的林安和徐超然分别发出一声冷哼。   “那个,你是老谢……谢总手下的那个妹子,叫……嘉怡是吗?”   “对对对是我!阿绪哥哥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太感动了!”   丁绪心想,是你头儿告诉我的呀。他还没想好怎么拒绝人家,对方见他在犹豫又说:“阿绪哥哥我调查过了,你没有女朋友,我虽然比你小五岁,但我很懂事的,前几天朋友圈里传的那个匿名评价小游戏,我得到的最多的评价就是善解人意呢!另外我又会做家务做饭也好吃,阿绪哥哥你都快三十了需要一个人照顾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丁绪连话都插不进去,心想做市场的妹子太可怕了!   “哈哈哈就是,妹子说的对,阿绪你真的不考虑下吗!”何小菲说。   “嘉怡超好的老大!我拍着良心跟你说!老大那你就同意她吧!她为了你茶饭不思好几天了!”傅芊芊说。   “妹子长得这么萌,挺合你口味的吧?试试看呗。”……林安你捣什么乱啊!   “那个……嗯……谢谢你的花……我……这个太突然了,你冷静冷静,让我考虑考虑……”丁绪抓耳挠腮地说。没想到姑娘在他面前再次兴奋了:“阿绪哥哥害羞了吗!是不是以前没怎么谈过啊!啊啊这反应好可爱我觉得我更喜欢你了!”   好不容易把少女模式全开的姑娘送上了楼,丁绪赶紧掏出手机给谢易恒发微信。   “管好你的部下行不行!”   几分钟后谢易恒通过外面的骚动知道了一切。“怪我治下无方,任凭宝贝儿处置。”   那天下班后,一见面谢易恒就问丁绪:“喜欢绿色植物吗?”   丁绪:“还行吧……怎么了?”   谢易恒蹲下,指着头顶说:“送你一片大草原~”   “去你妈的!”丁绪拍他脑袋。   “那你还跟她说考虑考虑。”谢易恒站起来,委屈地挂在对方身上,“这种你就该直接拒绝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要是说我有女朋友,大家肯定会问来问去啊,编得累死了。”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么说不就行了?”   第二天,叶嘉怡又带着一大盒Godiva巧克力来了。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丁绪说。   “阿绪哥哥别这样说嘛你都不了解人家的!人家朋友圈里第二条评价就是百变小女巫!我可以变成任何类型的!”   “打上司老婆的主意,这姑娘挺有种的。”工位一角,徐超然和林安嗑着瓜子说道。   当晚听了男朋友的汇报后,谢易恒十指交叉作思索状。   “我好替她担心,你不会公报私仇解雇她吧?”   “有这个考虑。”谢易恒重重点头,明知道丁绪不会答应叶嘉怡,心里面还是醋兮兮的。之前是林安现在是叶嘉怡,好在两个都是大方直白的人,以后万一暗处还有什么小姑娘小伙子的对丁绪感兴趣呢?然后暗地里搞点小动作?那他哪防得住啊,烦死了。   “过来。”谢易恒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拉得人失去平衡跌坐在自己腿上,又马上用胳膊把腰环得紧紧的,“老实交代,还有谁追过你?我要都记在小本本里。”   “都说了我没有那么受欢迎!”   “你们部门那个小同志,没有偷看你或者摸你屁股吧?”   “神经病!”丁绪笑骂了一句,作势要咬他,结果对方不躲他反而没下口。言归正传,他重新想起了他们现在在讨论的主要问题:“哎,要不……就跟她直说了……”   “什么?”   “告诉她,我们的关系……”   “别。”谢易恒答得很快,目光像闪闪发光的勾子一样,“这对我们没有好处。”   丁绪听了沉默下来,心里突然有点不好受,但又说不出原因。谢易恒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冷硬了,起身揽住他的肩:“她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你怎么能保证她不去到处乱说?到时候周围的人全知道了,我们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大大方方地黏在一起了。”   丁绪“嗯”了一声,轻轻揉搓着他肩膀的手心很暖,他心想,这种事谢易恒经历得比自己多多了,还是听他的别任性比较好。   叶嘉怡坚持往十二楼跑了好几天,最后终于被丁绪的冷漠给击败了,红着眼眶跑走了。徐超然满心的好奇按捺不住,趁没人时偷偷问自己上司:“哎老大,你直接跟那姑娘说了你和谢总的关系多省事,这是何必呢?”   丁绪虽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徐超然是怎么看出来的,但看看他右耳一小颗黑亮的耳钉,心里油然而生了“自己人”的亲切感,老实说道:“老谢不让我说。”   不料徐超然的反应异常激烈,他拍了一下转椅扶手:“为什么?理由?”   “低调点,也没什么错吧。”丁绪说得没什么底气。   “老大我问你,他连为了你出柜都不敢,以后怎么可能跟你长久地承受流言蜚语啊?”   丁绪被问住了,不清楚自己是想听对方继续说还是不想。这时徐超然又说:“……我前任当年也是这样跟我说的。然后后来他就交了个女朋友,结婚去了。”   丁绪颇为吃惊地看向他,他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像变了个人似的。“他只是怕自己喜欢男人的事传出去,影响他找老婆,传宗接代。呵,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我替我们保守秘密,我以为我保护的是我们的感情……现在想起来我就他妈是个弱智。”   “……会有更好的。”丁绪不太会安慰人,抬手拍拍他。   “所以老大,你这么一说我就怀疑谢总是双插头。你听我一句,双插头是最遭同志讨厌的,没有之一!双插头绝对不能要,你记住了!”   “双插头是什么?”丁绪一脸迷茫,问着问着忽然自己就想明白了,“哦,是那个……你们真的会很讨厌他们吗?可我听说这样的人是很多的。”   “跟多少没关系!这些人找男人都是为了爽一爽,到了年纪就拍拍屁股结婚去了。你想想,如果你男人女人都能玩,可你和男人在一起得遭人白眼,说不定还得被自己爸打断腿,跟女人一起就什么麻烦都没有,那你为什么要找男人?”   丁绪还是一脸茫然:“可是……喜欢了就没办法了吧?”   徐超然崩溃地长吁了一口气:“老大啊老大,你这样会被人玩的很惨的!谢总或许是对的,还是别让别人知道你弯了,省得妖魔鬼怪们盯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绝对不是自黑……不过最近为了做宣传用的搞笑视频摄入了太多鬼畜,现在整个人都超级低级趣味……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丁绪虽然当下没说什么,但聊完之后却有点停不下思维了。   徐超然说的有理,如果谢易恒也喜欢女人,又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万一恰好有个顺眼的,他干嘛和自己这个前不凸后不翘的大老爷们混在一起?他承认自己有点忐忑了,决定在下次见面的时候来个突袭。   于是,这天晚上两人见面,丁绪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跟女人交往过吗?”   “小时候不懂事,后来就没有了。”谢易恒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还附带一个不可思议的嗤笑,心里却暗自捏了一把汗——幸亏之前做过心理准备,不然要被这小家伙看出破绽了!   可是一直瞒下去,要瞒到什么时候?   丁绪得到这个答案顿时就释然了,顺着好心情得过且过,没有追问下去。结果对方却一副讨打的表情追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我要是说交往过,你是不是会觉得今天拒绝掉嘉怡很亏啊?”   “那当然亏了!我都没跟女生拉过小手!”   “不可能吧……”   “真没!”   “小手别想咯,老手倒是有一双。”谢易恒张开自己饱经沧桑的老司机之手,一只手就把对方两只手腕都抓住了,像拷犯人一样拉进了自己的车。   “今天去我家吧,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从公司出发,车开了不到五分钟就钻进了一个小区。丁绪想不通,这么热爱跑步的人为什么不直接跑步上班,但他光顾着记路就没有说。   一推开门,他们就听到黑乎乎的房间深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喵”。   “你家有猫!”丁绪在谢易恒身后急切地探头。开了房间的灯终于看见了,一只浅灰的小猫无声地窜到谢易恒的脚边,眼巴巴地抬头望着他,又圆又亮的眼睛里只传达出一个信息:要抱抱!   切,不就是会卖萌吗。看到谢易恒一脸宠爱地把小猫从地上抱起来,小猫特别舒服地在他怀里滚来滚去,丁绪不知怎么地就想起那些个在男朋友身边绕来绕去的、会讨好卖乖的莺莺燕燕们。   “这是我前两天在楼下发现的流浪猫,我已经送医院做过绝育了,又送宠物店打理了一下,你看,还是很可爱的吧。绒绒,绒绒让你的二爸爸抱抱~”谢易恒企图把猫递给丁绪抱,丁绪看了一眼圆滚滚的小东西还是欣然接受了,但猫却不怎么愿意,爪子勾着谢易恒的衣服喵喵叫着不肯撒手……   小婊砸!原来做爸爸也是需要胸襟的。   “小男孩儿?”丁绪努嘴。   “嗯。”谢易恒没办法,只好一边安抚地顺着小猫的毛一边说:“好吧,绒绒认生,有点怕你。那边有个没开的猫罐头,你拿来喂喂它,很快它就会喜欢你了。”   “你刚才叫它什么?”   “绒绒,我给它起的名字,你喜欢吗?”   “还行吧。”丁绪慢悠悠地拿了猫罐头过来,绒绒终于从谢易恒怀里跳了下来。趁它吃东西的时候丁绪终于摸到了绒绒的毛,这名字起得很贴切,他摸了几把就喜欢上这只小猫了。但小猫被谢易恒惯得厉害,只舔了一两口罐头就跑开了,绕了一圈没找到好玩的,又到谢易恒裤脚求抱抱。   “怎么突然想到要养猫?”   “你不是只想撸不想养吗?”   丁绪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又很没出息地被对方的浪漫给劫持了。那些小年轻人把猫当礼物送恋人,和他家老谢相比就显得太没诚意了!   “你……就不嫌麻烦啊……”丁绪凑上去试探着问他。   “不麻烦呀,而且我养猫引诱你来我家撸,我再撸你,我也不亏。”   “你这个人!”丁绪咂舌,伸手拧住对方的耳朵,拉过来又在脸颊上吧唧一口。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让我撸,还是单纯喜欢这个小婊砸,不过还是……谢谢。”   谢易恒听了一歪头,随后恍然大悟状:“绒绒,你二爸爸都说你是小婊砸了,还不快下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丁绪别扭地别过头,心想,我吃猫的醋这事说啥也不能承认!绒绒这回倒像是听懂了,不仅跳回了地上,还在丁绪脚边打转,生怕这个二爸爸不要它。丁绪被这小东西蹭得心痒,又弯腰把它抱起来一顿好撸。   直到第二天早上,丁绪才有闲情逸致打量了下谢易恒的住所。房间明亮宽敞,主色调是乳白色和亮黑色,装饰的线条直来直去,家具的设计简洁明快,是典型的后现代风格。虽然走的是简约路线,细节可一点也不含糊,他身上这床被子来说,面料是一种有独特的纹理的棉麻织品,摸起来柔软轻薄,贴着皮肤的感觉十分舒服。他贪恋这触感,在被窝里蹭了蹭……   额,腰不太得劲,撸猫的代价有点大。   他从床头摸来手机看时间,解锁的时候他有些恍惚,5月20日,熟悉的日期,并不是因为这是少男少女们杜撰的520日,而是因为在《思无涯》最开始的一版测试计划中,5月20日是不删档内测(正式上线)的日期。   可是现在,他们才刚刚完成了第一次删档内测。依据方舟的习惯,这之后至少还会有一到两次删档测试才能正式上线。这么一想,丁绪才感觉到这个项目走到现在有多艰难,他们的档期可能要往后延迟不止两个月。   删档测试的数据平平常常,离高层的期望总还差点火候。他想起了昨天开的删测汇报会议上,谢易恒拿着玩家反馈提出了一大堆修改建议,甚至还建议把最有代表性的NPC扮演玩法放到公测再推出。林安却不服气,他觉得他们的游戏已经优化得很好了,只是这次运营活动有些问题,一个月内都能正式上线。到底谁才是对的?他头一次没了立场。   有一点重量爬上他的腿,他以为是谢易恒的腿搭上来了,那重量却快速地往上窜,最后停在了他的肩背上:“喵——”   “是绒绒啊。”丁绪转过身子,把绒绒抱起来放在自己胸口抚摸,绒绒被摸得很舒服,软绵绵的小身体像个饼一样摊在他身上。摸着摸着他感觉身边有点冷清,回头一看,谢易恒不知道去了哪里。   “昨天的会开得怎么样?”   “把你提到的那些修改建议都说了,大部分都通过了,这次至少要延期一个月。”谢易恒裹着件浴袍坐在自家露台上,拿着手机说道。   “天哪,你是怎么说动研发的。真想参加你们的会议,见识下你的口才。”   “做了点功课而已。新来的研发不会特别有自信。”栏杆上停了两只麻雀,也不怕人,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叽叽喳喳个不停。他很喜欢早晨听到这样清脆的声音,不过今天他只是毫无表情地凝视着它们。   周亚文一大早就发信息来要和他通电话,估计又和戴一杰那个老狐狸密谋了一晚上。谢易恒本来听得无精打采,渐渐地眉头就皱了起来,离开椅背坐直了身体:   “你想让我在下次的运营活动方案上动手脚?我告诉你,这个游戏的主策不好糊弄,让他发现了,我怎么办?”   “就说是失误呗,失误谁都避免不了。”   “这次‘失误’刚完就再来一次?我记得戴总跟我承诺过不暴露我吧,你们如果是这么打算的那不好意思,我无法配合,你们爱找谁找谁去。”   “易恒,你怎么了啊?火气这么大。”周亚文听完他一口气说出这些,声音有些诧异但依然充满耐心。   谢易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朝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对不起,我最近压力有点大。”   “这可不像过去的你。”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怎么……你恋爱了?”电话里传来女人的低笑,听得谢易恒脊背一凉——女人的直觉有这么准吗?   “开什么玩笑。”他干笑着,庆幸他们是通过电话沟通的。   “好吧,言归正传。我们希望跟你始终保持着合作的态度,不会为难你。你觉得这个方案不可行,那你有替代方案吗?”   谢易恒沉默了好一会儿,沉默到对方都以为他已经放下手机了,他才慢吞吞地说:“下次付费删档测试运营活动照常做,我从发放奖励的环节下手,这样满意吗?”   “这不同样是得包装成你们失误吗?”   “那也不一定,你等着看吧。”谢易恒从玻璃门的倒映中看到了自己的冷笑,那一刻他几乎被自己超乎想象的黑暗面给吸引住了。   好不容易把周亚文打发得挂了电话,谢易恒低头看到绒绒从卧室的方向朝自己跑来。那摇头摆尾的小样,估计是成功地把二爸爸折腾醒了。一大早的躲到露台上打电话,难免要被人怀疑,他飞快环顾了下四周,桌上有包烟,他赶紧点了一支,吸一口,往自己身上喷了喷就把烟扔掉,然后才进了屋。   “老谢!老谢……”刚靠近卧室他就听到丁绪在嚷嚷自己的名字,推开门进去了。   四仰八叉地霸占了双人床的丁绪歪头问:“起得真早,干嘛去了?”   “没干什么。”谢易恒故意神秘一笑,踢掉拖鞋抬腿上床,扑到对方身上把脸往颈窝里埋。丁绪被热气喷得直痒痒,刚想求饶,忽然吸吸鼻子,脸色变得嫌弃起来:“你,是抽烟去了吧。”   “额……”谢易恒尴尬地笑笑,“小鼻子挺灵的啊,我还故意在外面多呆了会儿散味,都被你闻出来了。”   “哼,想糊弄我,啊?”丁绪警告地抬手点着谢易恒的鼻尖,被对方一抬下巴就叼住了。他啊了一声把手指抽出来,扭动着身体喊道:“从我身上下去,死狗!”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宝宝们假期愉快! 第30章 第三十章   他们交往的第二个月,丁绪发现自己工资卡里少了一万块。   以往作为宅男,他除了游戏搞优惠活动的时候往里充个一两千外,没有其他大笔开销。可谈了恋爱就不一样了,一下班两人就去找好吃的好玩的,只要能开开心心地黏在一起,谁还在乎饭店人均消费多少,电影票能不能团购。出门进门时,视线偶尔经过被冷落的自家电脑,丁绪也会感到点害怕,心想,那个帅逼指挥碧根果要被现充同化了。   感到迷茫的不只是丁绪一个。近日谢易恒不断接到群众举报,称他经常把人压得喘不上气。所以某天他洗完澡后认真照了照镜子,心想,我是不是胖了?   经过严肃的讨论,两人决定一三五上健身房约会,建设身体;二四六一起打游戏,充实精神(丁绪语)。   删测后,大量的优化工作都落在程序头上,其他部门的压力却少了很多,给热恋中的两人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因为习惯的形成需要能量,对于彗星撞地球式的融合更是如此。他们带着彼此不熟悉的习惯,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对方的生活。   转眼又是一个周末。   “啊……啊……做完这一组我就不做了,我要喝水,我要休息一会儿,腰好酸!”   “是谁昨天恶狠狠地说,‘迟早要练出八块腹肌反攻你’的?这个进度令人担忧啊。”谢易恒作托下巴深思状。   “住口!是我是我行了吧!别说一组,再来两组我也不怕。”   “好样的。哎你怎么又是一头汗。”谢易恒转身从健身包里拿出毛巾给人擦了,“你姿势不对,浪费力气。我告诉你哈,你这样……对,腿要这样,再打开点……”   “喂!往哪儿摸呢你!”   他们像往常一样,在公司健身之后,就近在谢易恒家过夜,周六睡个懒觉,午饭后就带着绒绒去丁绪家宅,打各种各样的游戏。   “来借你个大奶号玩,一会儿进去了什么都不用管,就奶好小爷我!……哎什么都不用管不是让你连自己也不用管啊!你要死了啊啊!哎真是——”碧根果舍身跳到大奶妹子前来了个英雄救美,自己倒下了。   “种种迹象说明我更适合冲锋陷阵。”谢易恒讪笑。   但在PS4上玩冒险游戏,他依然以各种奇怪的方法挂掉,滑坑里了,被火燎了,脑袋卡天花板了,或者跟带刺的怪物紧紧相拥,笑得丁绪眼泪都出来了。   两人嬉笑打闹,从沙发上溜到脚下的地毯上,干脆就卧在地板上各自狂捏手柄。四条长腿直愣愣地戳出去,绒绒像跳路障似的从他们的腿上蹦跶着跃过,很会自娱自乐。   游戏打得头晕眼花了,他们就把手柄一扔,换个频道看看片。一会儿停在文艺的上面,两人半懂不懂地接受着熏陶;一会儿又切换到午夜档,这内容他们就懂得很了。看到兴头上,难免就地实践一番,虽然在客厅一角审视他们的哲学家石膏像已经被谢易恒收拾进壁柜了,但绒绒对剧烈摇晃的人影也显示出极大的兴趣,让丁绪觉得被这么盯久了,自己比屏幕里的人还要有镜头感……   他们筋疲力尽,一觉睡到中午,但这种行为没有得到绒绒的理解。它在两人身上兜了数个圈子之后宣告叫醒失败,气急败坏地跳到了丁绪桌子上找乐子。这里地形复杂,它转身的时候大尾巴一扫,就把一个某动漫周边笔筒带到了地上。稀里哗啦一阵响,这下它的爸爸们总算惊醒了。   丁绪猛地坐起来,定睛一看:“握草……老谢!我今天中午想吃猫肉!”   肇事者就跟听懂了似的,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谢易恒睁开眼睛,把他重新拉进被窝,拍拍后背抚慰道:“好啊,外卖早就吃遍了,不如今天中午就自己做饭吧?想吃什么肉就吃什么肉。”   “那我……我要吃香辣‘谢耳朵’。”   谢易恒把作势要咬的人从身上扒下来:“啧,真狠心。我说认真的呢。”   “等等等等……你会做?”   “不怎么会。你呢?”   “不会。”   两人相视一笑。让男人爱上这种缺乏挑战性的精细活实在太难了,但想到是和对方一起尝试,他们两个竟然不由得都期待起来。   丁绪开心地在被子里扭了扭身子,凑近对方说:“不过我们可以按照网上的食谱,一点点来。”   他们在手机上搜了几道菜的菜谱,洗了把脸就趿拉着拖鞋、穿着情侣档T恤下楼买菜去了。两人在一起后,非但丁绪的衣品没有变好的倾向,反而是谢易恒的衣品跳楼式下跌。这情侣T恤是谢易恒买的,其实就是黑白两色的同款T恤,胸前字样:爸爸来了;背后字样,爸爸又走了。穿到公司应该会雄赳赳的,但此时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吸收的却都是嫌弃的视线。   菜市场的操作对于他们而言有些难以理解,他们还是去了超市继续虐收银员小姑娘。   什么有机的无机的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挑好看的、分开装好处理的买就是了。两颗彩椒三十五元,他们光顾着打情骂俏,谁也没注意。   “老谢!你看这个好玩不好玩?”   谢易恒一脸审视:“这…饼干模具?”   “可以把黄瓜片切成小兔子的形状!”   “很浪费的啊宝贝儿,这会让我养不起你的。”谢易恒看他新鲜得像个第一次逛超市的小男生,忍不住就要挤兑他。   “滚,有没有情趣啊?老子刷自己的卡!”   厨房操作台上,一排崭新的调料瓶熠熠生辉,竟有种隆重的仪式感。   谢易恒刚把肉放进冰箱,就听到厨房里响起了剁东西的声音。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钻进厨房,发现这位行动派小朋友已经把黄瓜全部剁成了一指厚的块状,上面还留着毛毛刺刺的,大约是没洗。   谢易恒正要吐槽,对方神秘兮兮地摆了摆食指:“先别逼逼,一边待着。”他重新占领了唯一的砧板,把那些黄瓜块铺平了,拿来兔子模具一块一块地压出形状。   谢易恒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开始还觉得荒谬,但看着看着就变得津津有味起来。他们这是在做饭吗?怎么就不是呢?   “瞧瞧,一窝玉兔!好看不?”   谢易恒从丁绪围裙里掏出他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伸手抓了一只塞进嘴里:“好看,然后呢?”   “炒鸡蛋啊。”   ……谢易恒反应了两秒钟,认输地点点头,默默打了几颗鸡蛋加上盐。而就这么短短一会功夫,他一回头就猝不及防地发现,丁绪已经在锅里倒了半瓶油进去!   “哎哎小祖宗!炸肉都不需要这么多油啊!”   “那就先做小酥肉!肉呢肉呢?”   “小酥肉很难做的。”   “你怎么试都没试就退缩了?”丁绪还振振有词起来了。   谢易恒啼笑皆非,只好把肉交了出来。心里又忐忑得很,站在丁绪身后密不透风地监视。   “刚才那块肉太大了,再来一刀……对……放碗里加盐吧……不够,再加……停停停!恩鸡蛋拿过来……我说的是蛋液……恩花椒也加进去吧……哎花椒就不用洗了!……”   在左耳朵念叨完就换右耳朵,丁绪的耐心终于到极限了:“我去,你怎么这么烦?”   谢易恒就像早有预料,上前接过菜刀把人撵到一边:“终于玩够啦?玩够了就给我吧。”   丁绪退居二线,认真观察着对方把肉捏碎,拌匀,然后又去备其他菜用的葱花蒜末,眼神越看越怀疑。油热了之后肉块下锅,发出清脆好听的油炸声,香味一下就溢满了厨房,连绒绒都过来看热闹了。他终于忍不住探头问:“你不会做饭?我瞧着你挺会的啊?”   “我这种水平只能算作‘能做’,”油锅里哔哔啵啵,谢易恒推着丁绪往旁边走了点,忽然语重心长,“其实是怕你被我的手艺打击到,从此放弃了在这条道路上探索。”   丁绪白了他一眼,用沾着水的手拍拍他屁股说:“厉害了我的大媳妇,人长得俊,手艺又棒。”   谢易恒笑笑,算是默许了他占口头便宜,翻着锅里的肉说:“都是形势所迫,你以为我在老美呆那么多年,是怎么保持的身材。”   丁绪啧啧两声,忽然俯身偷袭,把到处乱窜的绒绒拎了起来,强迫它和自己一起观赏自己肩宽腿长的男朋友在灶台前熟练地颠锅加料……感觉以后看他又要换种眼光了。   他记忆中唯一相似的场景,是他父母离婚之前妈妈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其实画面早已模糊了,但氤氲在屋子里的这股暖融融的烟火气却能直接触碰记忆最深的地方。   “发什么呆?被我迷倒了?帮我拿盘子。”   小酥肉,玉兔炒鸡蛋,彩椒蘑菇……菜一个个出锅装盘,勾得人肚里馋虫躁动。但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沉思几秒后他们目目相觑:“咱们在想什么,居然都没想起蒸米饭……”   他们奋战到三点才终于在餐桌落座。丁绪早就知道谢易恒口味淡,但他亲手做的菜里,油盐的比例,火候,汤汁的分寸,每个细节都带着他的气息,尽管是第一次吃,却莫名地觉得亲切极了。也说不上是菜好还是人好,他一边把腮帮塞得鼓鼓的,一边从碗缘上面偷看着连吃饭都很优雅的男朋友,心想,以后想要一直都吃这个人做的饭!   快要吃到见底的时候,门铃却忽然响了。丁绪很迷惑,一时想不出会是谁这时候拜访。谢易恒离大门更近,就起身去开门。   门后面出现的是一张非常陌生的面孔。四目相对时,两人都露出了非常疑惑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怕我居然写了一章的纯糖……担心你们会腻……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您是……?”   “你是?”   谢易恒打量着立在门外的男人,他穿着件显老的翻领夹克衫,脸上挂着副金丝眼镜。来者不仅没自报家门,还反过来打量起他。   他好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丁绪听到门口奇怪的动静,也跑出来看,却远远的就像被突然钉在地上一样停下了脚步。   “……哥……”他怯怯地叫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谢易恒对丁威的突然到来也感到很惊异,但丁威的神情并不会给他造成压力。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把人让进客厅,开始盘算着怎么对付眼下的情况。   丁威一进屋,首先注意到的是屋子里饭菜的香气。他就像家长忽然闯入孩子书房那样,一派威严地环视四周。客厅与他上次来的时候相比变化很大,窗帘是拉开的,阳光直射进来穿透洁净的空气;桌上没有堆成山的外卖盒和东倒西歪的可乐罐,沙发上也没有乱丢的裤子袜子。   他又来到餐厅门口,他看到了两只一样的动物碗和几盘见底的菜,盘子里的兔子形状小巧精致,其他的菜也都搭配的很讲究,一盘一盘盛满了耐心和爱心。   “哦?这个点了还在吃饭呢。”   “嗯……”丁绪小声回应。   这样的景象让丁威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触动。如果弟弟能一直这样,像普通人一样过小日子,该有多好?也许他和他父亲想看到的就是这么简单的场景。   要是有姑娘能这样对待他弟弟,其他条件他和他父亲都不会太在乎了。但是……他回头看了看始终和自己保持距离的弟弟,又看了看屋里那个陌生的男人,两人身上的同款T恤太过扎眼。茶几上的两个动物杯,地板上的两个游戏手柄,处处都是共同生活的气息。即使他只在网上听说过这样的人和事,此时此刻的状况也不由他不信,他的弟弟和这个男人……   “阿绪,这是谁?”丁威极力保持镇定,朝谢易恒抬抬下巴。   “啊……这是……是我朋……”丁绪感到心脏被人紧紧攥着,血液急促地奔涌使他几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看到丁威朝自己走来,好不容易吐出的后半句话声音陡然又小了下去。   “我姓谢,是阿绪的男朋友。”一个黑影投下,谢易恒挡在两人中间朝丁威伸出手,“你好。”   心中的一点温情迅速褪去,丁威紧绷着脸冷哼道:“男朋友?我弟可不是同性恋。”尽管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凶态,说到最后一个词,语气中还是透着恶心和嫌恶。   “哥,我其实——”丁绪觉得让谢易恒一个人面对哥哥的恶意太不厚道,刚想往前走两步,就被拦住拨回了自己身后。   谢易恒抬手示意道:“阿绪跟我说起过你,你先坐吧。”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反客为主了,丁威一肚子气不知该怎么发泄,冷哼了一声坐在沙发上,两人跟着坐在另一头。   丁威不客气地问:“你什么时候跟我弟搞在一块的。”   “两个月前。”   丁威听了,又狠狠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后者赶紧垂下了眼睛。   “这位谢先生,我们阿绪一直长不大,也没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你们玩玩就赶紧分了,我爸是不可能同意的。”丁威一字一顿地说。   丁绪听了暗自冷笑,合计着在他家人眼里他就是个三岁儿童。   谢易恒听了不仅不生气,还扬起了嘴角,亲昵地摸了摸丁绪的背:“不会不会,阿绪懂得挺多的,只是你可能没发现。”   这人什么意思?丁威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两人的肢体动作又给了丁威不小的刺激,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这两个大男人背地里怎么亲吻,怎么做进一步的事,恶心得汗毛倒竖起来,戾气不由得变重:“哦,我没发现?我看着阿绪长大,他有什么我没发现?”   “嗨,没事,以前没发现,以后也是可以慢慢发现的嘛。”谢易恒赔着笑,往近坐了坐从怀里掏出一根烟递给丁威。丁威习惯了别人给他递烟点烟,正要接过,对方却忽然又把烟收了起来,“你看,阿绪不喜欢咱们抽烟,你就没发现。”   “嘿你这个人——”丁威气得要站起来,被对方按住了肩。   “开玩笑的哥,我就跟着阿绪这么称呼你了,”谢易恒殷切地笑着,“阿绪和我在一起很好,比他一个人过的时候要好得多,既然你是他亲哥,也一定会替他高兴吧?”   丁威瞥了他一眼,不能否认这个姓谢的确实长得够帅,笑容更是像晨光一样温和又耀眼,虽然油嘴滑舌的,这几句话却是说得真心实意。   丁绪见状也赶紧跟着说:“哥,老谢他特别好……”他温柔,细心,替人着想。他为我养猫,给我做好吃的饭,从来不对我发脾气。最重要的是他欣赏我,鼓励我……丁绪心里想着,目光和哥哥的相撞后又把这些话吞回了肚子里。   丁威没接话,首先想到了事业,这是他评判男人好坏的重要标准。他压了压火气问谢易恒:“你做什么工作的?”   谢易恒不假思索地回答:“哦,我在税务局工作。”   丁绪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一脸迷茫地正要抬头看他,手被人轻轻捏了捏,他赶紧把表情收拾好,静观其变。   “哦!税务局啊……”丁威下意识地坐坐直。他们经营民企,对税务局的人有种本能的畏惧。   “嗯,跟阿绪就是去年在他们公司做税务审计的时候认识的。”   真能瞎扯淡,一个审计的也能和美工认识,丁绪有点想笑。但好在他哥哥并不清楚他们公司的分工,有点恍然大悟地点头:“哦,哦……”   丁威想着,怪不得这个人这么落落大方,作风这么沉稳,原来是政府机构的,说不定职务还不低……对这样的人,他可不敢再表现出轻慢。   思维巡游了一圈回到现实,他又重新审视了下坐在对面的两人,即使是坐着,这位谢总也明显比他弟弟高大,而他的弟弟几乎全程盯男朋友,满脸安心的神色,两人挨在一起竟然营造出奇妙的和谐。他一直觉得他弟弟又颓废又内向,担心他连个老婆也讨不着,难道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丁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丁绪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聊起了公司管理。开始还有点担心谢易恒会穿帮,没想到谢易恒聊起税务局的事头头是道,一颗心放回了原位,看来今天是不会被哥哥凶了。   绒绒好像也能感到气氛的变化,这时才慢慢从沙发后面钻了出来,跳到丁绪的腿上。后来丁威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借口说自己还有事,就不多呆了。丁绪忽然想起来:“哥,你来找我干嘛?”   “路过附近就来看看。顺便告诉你,下个月我跟阿芳要订婚了,她还没见过你,让我跟你说一定要上我们那边坐坐。”   “哦……爸去吗?”关于这个准嫂子,丁绪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是个瑜伽老师,和哥哥相亲认识的,据说长得还不错。她人很热情,之前三番五次联系过丁绪请他到家里玩,他都没去,这次可真的不好推脱了。   “他没空。”   “知道了,我会去的。”   丁威站起来,看看抱着猫咪的弟弟,又看看他貌似“一表人才”的男朋友,心情复杂:“我也懒得管了,给你两礼拜时间考虑怎么跟爸交代。”   总算把人送走了,丁绪关上门,对着谢易恒努努嘴:“谢局长~您可真能忽悠。”   “沟通要讲究技巧。以后你跟你哥换个方式说话,能少挨点骂。”   丁绪扁扁嘴,抱着绒绒回到沙发上瘫着,像是被刚才的刺激经历带走不少体力。“说得轻巧……脾气上来就忍不住。”   谢易恒抬手捏他的脸:“你就是头小倔驴。”   大约是觉得坐着还不够舒服,丁绪干脆往倒一躺,枕在对方膝盖上:“哎,你从哪儿听的那么多税务局的事儿?”   “一小半听熟人说的,一大半是编的。”   “编都编那么像……算了,反正你不骗我就行。”鉴于之前谢易恒对他们交往的事一直藏着掖着,他完全没想到今天谢易恒会跟自己哥哥大大方方地承认,一回想起对方说那句“我是他男朋友”的样子,笑容就不由得爬上了脸。   谢易恒穿过他头发的手停了停,弯下腰对他说:“下次,不如我跟你一起去会会你嫂子?”   “啊?”   “你哥这关迟早要过,我多去刷刷存在感,联络下感情呗。”   “好呀好呀。”一想到有人能陪着自己去见哥哥,丁绪顿时感到有靠山了,心理上放松了不少,在对方又热又软的大腿上滚来滚去。   《思无涯》全新的测试计划出来了,正式上线被定在暑期档——一个十分有自信的决定。而下一次的测试是付费删档测试,顾名思义主要是用来看付费效果的,时间和谢易恒估计的差不多,安排在一个月后。   这个消息让谢易恒手底下的市场人员陷入了苦恼。   之前外包出去的那批宣传原画终于做完了,近期开始不断地随着新闻放出。删测结束后的几天,官方又发出了一些林安和丁绪的cos照存货,反响依然很好。依靠着这些素材和市场团队的积极运营,《思无涯》的官方微博和微信各自迅速积累了一万多个粉丝。可现在又有一个月的空白期出现了,如何才能让玩家在漫长的等待中不至于转移视线呢?   “谢总,这周思无涯的百度指数一直在下滑,我们都发了三天的无聊段子了,粉丝都开始掉了……”曹心洋跟在谢易恒身后日常诉苦。   “好好好我知,道,了,”谢易恒在男厕所门口猛地停住脚步转身,以防曹心洋真的跟进去,“通知研发,下午开会。”   作者有话要说:   男猪脚和男猪脚的好日子不多了哦……之前说过要看大纲,后面进度会加快~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不是谢总,我们研发呢,更多的精力要放在游戏本身,要产出什么内容怎么宣传,这是你们的工作吧?”   会议室内的林安振振有词。他今天一到这里就有点不爽:要去开会了却怎么都找不到丁绪,一推会议室的门发现人家已经在里面了,跟谢易恒坐在一起呢。也就是说作为研发的头儿他单刀赴会,人家产品总监却带着一个运营经理、一个市场经理、居然还有他部门的主美,在会议室里三缺一。   世态炎凉啊。而且会议的主要内容还是问他们研发要资源!   “可内容也不是我们凭空编造的,你们研发总得提供点资料——”饱受折磨的曹心洋眼中闪烁着饥饿的绿光。   “最新的游戏说明文档我都给过运营了啊?你们可以整理成攻略发布,我看《碧玉剑》每天一篇攻略发得挺勤快的。”   “有攻略当然好,但天天发攻略对我们拉新增用户帮助不大。”沉默如金却一脸运筹帷幄的谢易恒终于吱声了。   林安看谢易恒笑得淡定从容,无名怒火又开始攻心,灵机一动,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哎,那实在不行的话,我跟阿绪再拍点cos照咯?不是说效果不错吗。这次可以拍有剧情的。”   “效果不好,不用了。”   “转发好几千了效果不好吗?这次可以尺度再大点,就当我们为项目献身——”   “呵呵,我们不需要低俗内容。”谢易恒当即打断了他,笑意灰飞烟灭。   “喂喂喂我不干啊,你自己去献身好吗?”丁绪夫唱夫随,对林安警告地竖了竖手指。   林安报之以冷漠的表情:早就给某人献身过的家伙,在这里装什么矜持!   “谢总,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样子是有自己的想法了,你直说吧。”   “你们最近美术优化工作不多吧?帮我们设计一套Q版人物造型怎么样,我们搞同人、做实物周边都方便。”   “你们产品部门又不是没有设计!”   “水平差点。”   “这工作量有点大,我不能随便答应你。”   “但这想法是阿绪跟我提的,他答应我了。”   “……”阿绪啊阿绪,你怎么能这么出卖自己!   “不行,我是阿绪的部门领导,我不同意。”   丁绪托腮,两眼放空,心想随便吧随便吧,反正总有一方不讨好。   孙豪淡淡地瞥着谢易恒,心想这人真的在给戴总做事吗,怎么为这么点事跟研发争成这样?   曹心洋茫然地看看林安,再看看谢总,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微妙的样子。只是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探寻,对方就下了逐客令:   “你们俩先回去吧,我跟林安聊聊。”   林安忿忿地目送着闲杂人等鱼贯而出:“还把人支走,你想干嘛,撕逼啊?”   视线重新回到谢易恒身上,他发现对方的目光中居然透着同情:“林安,你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喂,那么大的工作量塞给我们,又不是我们分内的事,不同意就是个人情绪啊?”   谢易恒耐心地听完他嚷嚷,同情的神色不减:“难道不是因为阿绪站在我这边,你心里不舒服了?你其实挺好的,没必要非要认死理……”   林安现在都要悔死了,之前的行为根本就是挖个坑自己往里跳嘛:“啊啊啊谢易恒你有完没完了,我之前说着玩的!你以为全世界人都跟你们一样……那个……那个啥……”   对方以一声长叹作为评论:“你先冷静冷静吧。”   林安朝丁绪抛去一个惊悚的眼神,无言地用手指了指自己,指望着他帮自己解释一下,但丁绪却正耷拉着脑袋抖着腿,在桌子下面打游戏。他咽了口唾沫,耐着性子重新对谢易恒说:“我不能答应,也是替阿绪着想,你让阿绪怎么给他手下布置任务?他们会不会听阿绪的,心里会不会犯嘀咕?”   “阿绪自己都说了,Q版设计出来了,游戏加载画面也可以用,也算是为了游戏本身。话说回来,你替他操太多心,对他没有好处。”   听到谈及自己,丁绪飞快收神听了一句,怎么感觉像是爸妈讨论孩子教育问题?呃,这个类比太过奇怪,他赶紧掐灭了。   会议的最后林安还是不得不屈服于狗男男的一唱一和,反正这件事也不需要他去费力。所幸直到付费删档测试前夕,游戏中的美术都没有太多的调整,Q版人物一个接一个生出来了,游戏里多了一批萌萌的头像和加载页动画,官方自媒体上卖腐条漫紧随其后,又圈了一批少女粉。   一个月后,付费删档测试如期启动。   新版本的改动很大,新玩法上线引发了广大关注。线下活动配合也十分齐全,在全国最大的手游论坛“战旗论坛”里,截图踩楼送礼的活动做得风生水起,一等奖是一台新款爱疯。只是一次删档测试就这么大手笔,玩家纷纷跟帖惊呼方舟土豪,活动曝光八万余次,参与人数过五千。   有奖活动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留存率大幅提升,付费率也差强人意,抛开数据不谈,玩家的评价普遍很高,为期两周的测试平稳地进行到了最后三天,项目组上下都有种付出终于得到回报的感觉。   然而丁绪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兴。   测试一开始,谢易恒几乎每天和运营加班到晚上九点以后。开始丁绪没往心上去,反正他也不是讨厌独处的那种人,下了班他就一个人回家打游戏,重温单身生活。但连着几天不见面,对方竟然也不过问什么,就在微信里聊几句。那个半天不见面就要问“想我没”的家伙,好像生活在很久远的以前。   丁绪没注意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天,还是五天?总之对他而言并没有听上去这么短暂。他开始觉得每天转动钥匙推开门承受死寂的那一刹那很难熬,还好绒绒留在了他家。这个毛都没长齐的灰溜溜的小家伙,又爱撒娇又黏人,跟谢易恒没有半点相似,却总能让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发呆的丁绪想起那个人来。   “我看你还不到一岁大吧?真可怜,你爸爸都不要你了。”丁绪捏着它的肉垫说。   绒绒很乖巧,伸着只小毛爪子任凭他捏,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着,耳朵一转一转,也不知道听进去没。   “你爸爸说他自己朝三暮四,说不定收养你也是一时兴起,现在开始觉得你是个小麻烦咯。”   绒绒很应景地趴下喵了一声,叫声微弱,大约是困了,在丁绪听来却仿佛有点凄凉似的。   丁绪终于是沉不住气了,决定隔天下班就去办公室找他。   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一个女人从谢易恒办公室出来。他们擦肩而过,但丁绪却对她格外留意,不仅是因为她举手投足间的矜贵,也因为她那时的神情复杂。   后来丁绪再次回想起来,那大概是一种灰暗的快乐吧。   周亚文刚刚离开,谢易恒还没有收拾好内心的烦躁。付费测试只剩三天,他这里毫无动静,终于还是引来周亚文亲自登门。他的打算讲解起来一点也不复杂,但他只是不想提,好像每提起一次就是把自己的卑鄙描摹一遍。这件事他参与了这么久,做主谋却是头一回,想在内心说服自己“这不能怪我”,比前几次加倍的困难。   就如在钢丝上行走,一昧地前进永远比退要容易。而现在的他开始忍不住思考,我真的能永远瞒住所有人吗?如果阿绪知道了,我会有脸求他原谅我吗?   偏偏就在这时候,丁绪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后,他猜自己这一刻表情一定有点狼狈。他连忙用惊喜的笑容掩饰:“呀,没忍住来看我了?”   丁绪冷哼一声,行动比说漂亮话容易,他走上前抱住了对方,一时半刻里两人均是无言。   语言比任何官能都擅长撒谎,在谢易恒这里尤其如此,丁绪的潜意识很清楚这一点。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听着他的心跳。可他什么也没听出来:对方此时似乎心不在焉。   “对不起。”谢易恒忽然说道。   丁绪抬起头看他,他又说:“这几天因为工作的事情有点烦,不想传染给你负能量。”这话倒是真的。   “你什么都不说才更讨厌。”丁绪淡淡道,“我在你心里难道是玻璃心的小公举。”   “我知道你不是,”谢易恒揉揉他的发顶,“我才是……别胡思乱想的,忙完这几天就好了。”   别胡思乱想……丁绪叹了一口气,藏起自己表情,声音变得闷闷的。“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丁绪很快就离开了。他发现对方快乐的时候与他亲密无间,不快的时候却包裹着重重虚饰,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们回到了交往前的不久,譬如在晚风亭停车场的那次相遇。   是我太没用了,不值得让他敞开心扉吗?   三天后付费删档测试结束,论坛活动也随之关闭,获奖名单很快就公布了出来。在站旗论坛获得爱疯的幸运玩家,游戏ID和论坛昵称一样过气非主流:“永远de爱”。   游戏ID再难听也不犯法,但名单公布的当天下午,它却成了战旗论坛□□群里的核心话题。起因是有一个玩家发现,在《思无涯》官方最近发布的一条新闻中,所配的游戏截图没有在ID上打码,放大以后可以隐约看到字样:永远de爱……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本来口粮都买好了本来打算不出家门一步的,结果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每天都出去了……为了不断更用了吃奶的力气>< 但是为了收藏的小天使们!值!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这个好事的玩家把新闻链接放到群里,所有玩家都明白,要不就是官方盗了玩家的截图,要不就是……这个“永远de爱”根本就是内部人员!   一大群没拿到爱疯的玩家酸得厉害,嗅到猫腻的味道立刻兴奋起来,开始在网上地毯式搜索,没有人发现“永远de爱”在其他地方发布过截图。   技术宅迅速跟进,“永远de爱”IP地址被查了出来,和方舟地址完全一致。   玩家的愤怒一经煽动就变得不可收拾,只用一晚上就攻占了论坛首版,然后是社交媒体——《思无涯》线下活动暗箱操作!   墙倒众人推,因为落井下石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第二天一早,包括新时空在内的三个竞争公司就分别在产业媒体上发表贬损方舟的文章,还花了几千块买的首页推荐位。   业内人士看完之后都是一笑而过:一等奖黑给内部人员节省预算,本来就是行业潜规则,方舟怎么会这么倒霉、这么蠢,让玩家抓到了小辫子呢?   但玩家并不会大度到理解这种事,《思无涯》的口碑受到重创,直接影响到各个渠道的应用评分。   丁绪去找谢易恒的时候,本以为对方会忙得不可开交,或者一边训斥下属一边安排补救措施,没想到对方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己的皮椅上,神情安详,仿佛刚刚从什么事情中解脱。   谢易恒知道对方不仅仅是来安慰自己的,于是说道:“道歉的公告已经发出去了,奖品也会补发。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嗯。”   “你知道不光是我们公司,其他公司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我当然知道。可是为什么新闻发布了没有打码的游戏截图,你们会没发现呢?”   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丁绪攥紧了衣角,谢易恒感到自己的心也跟着被揪扯,他站了起来,扶住对方的肩膀,同样的话再次脱口而出:“对不起……”   “我不是在怪你。”丁绪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你要忙那么多事,不可能面面俱到,但你要把责任人搞清楚,他们不能……再犯类似的错误。我们的游戏经不起他们再犯错误了。”   内心深处的钝痛,让谢易恒的一声叹息分了三段才慢慢呼出来:“已经搞清楚了,新闻组小张的失误,而曹心洋作为市场经理,也有工作的疏忽,我跟他们都谈过了。”   “那就好,今天……不加班了吧?”   “不加了。准点下班,一起去吃饭。”谢易恒说着,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但与此同时,身在十二层的林安却不这么想。他用手支着脑门,那姿势让看到的人都觉得头疼,对他叫来的一个策划说道:   “你不是跟新闻组的人认识吗,去帮我打听,那篇游戏ID没抹掉的新闻,谁写的,给谁改过,全部都给我问清楚。”   “可是谢总不是说是小张——”   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的林安忽然瞪大眼睛吼道:“听他放屁!”然后意识到自己太凶了,重新合上双眼,“快去。”   丁绪一走,谢易恒就忍无可忍地冲进电梯间。   他要告诉周亚文,他不干了!换谁来当这个产品总监都无所谓,反正他不干了。大不了方舟也不呆了,明天就辞职,不过是不能和丁绪在同一个公司了而已。而现在这么下去,他原谅不了自己——丁绪是那么信任他,是那么重视他们的项目!   出了电梯他气势汹汹地往周亚文的办公室走,脑袋里盘算着怎么把自己压抑多时的怒火发泄出来。可是眼看着“周亚文”三个黑体字越来越近,他却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卑鄙。闯进对方的办公室乱吼一通,从此撇清关系,把自己装点得像个受害人,以此作为博得丁绪原谅的筹码吗?然而坏的影响已经造成,他根本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   他一走了之,《思无涯》怎么办呢?丁绪在这个项目上寄托了那么多,可现在他要丢下它,让周亚文的其他爪牙接管,肆意践踏……   他在办公室门口陡然收住脚步,心脏砰砰直跳。一个崭新的思路排列组合,如同绝望的黑暗中闪现一缕光。   现在还不是退出游戏的时候!   此时门被人打开了,周亚文一抬头就看到了呆立在门口的谢易恒,起初很惊奇但很快就眉开眼笑:“哦?你是来找我的?”   “嗯,问问你对我的工作是否满意。”谢易恒彬彬有礼地对她微笑。   “太满意了,”周亚文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亲昵地用胳膊碰了碰他,“晚上请你吃饭?”   “不用了。”谢易恒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我认为我们之间只有利益的瓜葛,没必要培养什么个人感情。”   周亚文一愣,有些落寞地牵了牵嘴唇,又随即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你准是谈女朋友了,她一定是支配欲很强的人。让我想想……赵萱?”   “既然猜测能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乐趣,我自然不忍心剥夺它。”谢易恒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转身离去。   谢易恒和林安开会抬杠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薛总的耳朵里,薛总又非常注重团队和谐,大手一挥,要自掏腰包请这两个部门的人一起吃饭,还是在那种三百元一位的自助餐厅。   去的人加起来十几个,拼了个长桌子坐下。开始两个部门间不熟,自然地分成小团体各聊各的,除了谢易恒和丁绪挨在一起交头接耳,叶嘉怡看丁绪看得火热。她就想找个机会能和丁绪说上话,于是提议:“要不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嘉怡啊嘉怡,你这是司马昭之心啊~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呗。”曹心洋的笑声很嘹亮,一边说一边暗示地瞟向丁绪,后者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遇见叶嘉怡如狼似虎的眼神,登时窘了。   “心洋姐!切……我……”叶嘉怡被当众揭穿,又羞又恼地暗自跺脚,忽然灵光一现,“我是想帮你耶!谢总,你有对象吗?心洋姐一直都超想知道!”   曹心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而被提问的人脸色也不比她好多少。周围的人被这句话说得来了精神,七嘴八舌地起哄,要谢易恒回答:   “就是啊谢总,你可是咱公司的颜值担当啊!”   “谢总从来都不跟我们说,明摆着不把大家当朋友。”   “人家妹子都敢主动问,谢总还不敢回答嘛?”   林安低头吃了一口佛跳墙,斜睨着谢易恒,这时听见他十分淡定地说:   “哪来的对象啊,没有对象。”   而丁绪就坐在谢易恒的旁边,脸色茫然。   尽管有所预料,但林安还是有种想把勺子捏碎的冲动。   “哎……谢总你肯定是眼光太高了。”谢易恒的表情挺真诚,大家也没追问,评论了两句就聊到其他话题上了。   整顿饭下来丁绪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但在林安看来他的模样就是有点落寞,就是有!   非得教训教训谢易恒这个混蛋玩意儿!   饭局结束后还没过九点,几个精力旺盛的姑娘们提议转战KTV,薛总识趣地离开了,一行年轻人开了一个大包间,外套背包往沙发上随便一丢,就东倒西歪地坐在一起。   女孩子们明显比男孩子们兴奋,黑暗中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的,除了喜欢唱歌外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谢总,要不要合唱一首《珊瑚海》?”   谢易恒自然不会不给女士面子,笑着从曹心洋手里接过话筒:“行啊。”   这首歌男声起头,谁也没想到谢易恒居然是个开口跪。他的嗓音本来就很有磁性,被麦克风一放大,像高级音响那样共振十足,连呼吸声都透着款款深情。少女们听得眼睛都直了,心想谢总唱歌时是不是正想着谁?这个人可真是太幸福了。   然后曹心洋的声音就跟着飘了出来……   老实说唱得不赖,但就是因为唱得不赖,林安才感到刺耳,他想象不出丁绪是什么心情。   他气得坐不住,偷看了徐超然一眼,发现对方也直翻白眼;又偷看了丁绪一眼,发现丁绪耷拉着脑袋,一门心思地划拉着手机。   所以说,是我小肚鸡肠的错吗!坐不住了就站起来,他在“我们的爱~差异一直存在~”的凄婉歌声中迅速挪动至点歌台,点了一首歌顶上去。   于是《珊瑚海》的深情对唱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让众人面面相觑的标题:《三年目の浮気(第三年的见异思迁)》。   丁绪勉强一笑,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丁绪接过了他手中的话筒,林安在丁绪的另一侧挤开一个位置坐下。   其他人不清楚这首歌的来历,好在MV很良心地配了双语歌词,傅芊芊看了两句就萌得瘫倒在沙发里,激动地想着这个词好适合林老板和阿绪啊!   谢易恒看了两句,脸上的笑就有点兜不住了。   歌声一停,丁绪放下话筒叹了一声,走出了包厢。林安憋一肚子话要讲,眼疾手快地跟了出去。   “干嘛啊。”丁绪停在水池边,回头问道。   “靠,你也真能忍。”   丁绪扯了扯一边嘴角:“他跟小曹又没什么,唱首歌而已。”   “那你蔫得跟霜打的茄子又是怎么回事啊?你看看你。”林安把他推到镜子前,他别开脸不看,“行了你,我没那么脆弱。”   “我看那家伙在女人堆里,如鱼得水的厉害着呢!说自己没对象?哪怕说有女朋友都成啊!生怕别人不追他啊?他要是个女的,绝对是绿茶婊!”   话音刚落,门就“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年的见异思迁,就是拔牙歌~被二次元发扬光大的神曲23333   各位会不会觉得现在排版有点紧呢?有小天使跟我说段落太长了……怎么说,看实体书习惯大段落了……不过看了下似乎很多大大都会用比较短的段落,后期修文会修改过来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林安赶紧噤了声,两人同时抬头,进来的只是一个有点微醉的陌生人。   他们同时松了口气。丁绪说:“薛总八成是因为听说你们不和才请了这顿饭的,结果你们反倒还……”   “真是坏事传千里。你俩怎么回事我暂且不做评论,但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怎么?”见对方脸色转为凝重,丁绪也下意识地严肃起来。   “你不觉得……咱们项目也太点背了?”   “觉得啊,那有什么办法啊。”   “有什么办法?你说咱们研发从立项到现在,犯过什么大的错误吗?每一次问题都出在谢易恒他们部门!如果都是不小心,他也太水了!”   “市场运营两手抓,他也不好做。”   “是是是,他是不容易,”林安恨铁不成钢地喟叹了一声,又压低声音,“我没说他是不小心……你说这些会不会有人故意的?”   “啊?”丁绪的表情像听天方夜谭。   林安把他拉近了一点:“我知道这种假设很奇怪。原来我没把老梁出走的事儿跟咱们项目的失败放在一起考虑,但突然有一天我就感觉这都像是一系列的,而老梁被谁挤兑走的,咱可是一直没揪出来。”   丁绪眉头一蹙:“你怀疑老谢?怎么可能啊?他能挤走老梁?他——”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石化了几秒钟,才有些艰难地说,“我好像跟他讲过老梁的一些事……跟那个论坛帖子里的有点关联。”   “我说什么来着!你啊你……你真是太傻!”林安跌足,恨恨道。   丁绪瞪大眼睛低声嚷着:“就因为这个你就怀疑到他头上?你冷静点行不行?”   “拜托!昨天我让小樊去问了,她跟新闻组的小张熟,小张私底下一直跟她抱怨说自己不会忘记打码,其他图都打了!还说那篇文他给过运营的孙豪!你怎么让我不奇怪?”   “孙豪的失误跟老谢有什么关系?”   “可你们老谢什么时候提过孙豪?他一口咬定是小张弄错了!”   谢易恒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屏息静气地听着这段争辩。   刚才他看到林安跟着丁绪出去,心里就不大舒服,隔了一会儿也假装去解手,溜出了房间。他本来跟在喝醉的男人后面进卫生间,没想到前面的人一推门,卫生间里隐约的交谈声就顿时止住了,这让他心中生疑,决定躲在门外听一会儿再说。   他越听越害怕:林安竟然已经如此接近了真相,还要一五一十地讲给丁绪听!   不管他林安是出于什么目的告诉丁绪,绝对不可以让丁绪知道,绝对不能!   他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连自己的狂躁也没有发觉,一个箭步冲进了卫生间,推了林安一把:   “林安你不要太过分了!”   瓷砖地滑,林安一个踉跄,手本能地去扶身后的石台,撞上墙壁上凸起的金属钩子,血登时就冒了出来。   林安倒吸一口冷气,摊开左手掌看着一片殷红。丁绪看见血心就狠狠抽搐了下,赶紧走上前查看伤势,根本顾上正眼看谢易恒一眼。   谢易恒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但一句道歉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脱口,只是冷冷说道:“你为了从我身边撬走阿绪,就这样抹黑我,你可真够差劲的。”   林安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正想说老子说了一万次了我真不是基佬,丁绪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谢易恒,你真他妈的有病!”   这一刻他觉得谢易恒无比的陌生。   目光交汇只有一瞬,谢易恒却满脑子里只剩下了丁绪爬满血丝的眼球。丁绪拽着林安快步离开了,谢易恒追了两步,又心虚地退了回去。   丁绪带着林安找了家还没关门的药店包扎了下,两人静悄悄地回到KTV包厢,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聚会散了,人们各自回家。丁绪说坐公交回去,然后就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谢易恒的车还停在停车场,但他担心把车开出来人就走远了,只好在人行道上小跑起来,终于在第一个十字路口把人追上了。   “阿绪,你干嘛走得这么快!”他紧紧抓住对方袖子,气喘吁吁地弯下腰。   丁绪面无表情地站住,仰望星空。谢易恒挡在他前面,抓住他的肩:“你生气了?因为我误伤了林安?”   丁绪甩开他:“你是弱智吗,你听不出他是故意激你才说喜欢我吗!”   谢易恒垂下手:“激我?他管得真多。”   丁绪直着脖子回敬道:“你自己没毛病,人家才懒得操那份闲心!”他抿了抿唇,目光越过对方肩膀看向远处,冷冷的说,“公交站就在前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谢易恒一愣,听出他指的是自己说“没对象”的事,赶紧用力把人拉住,说什么也不松手:“你别走!今天是我不好,我那么说只是想敷衍他们!如果你不喜欢——”   “敷衍,对,那是你最擅长的,有时候我甚至看不懂你究竟是在敷衍他们,还是敷衍我。”丁绪不想跟他在大马路上拉拉扯扯叫人看热闹,只好再次站定,看着他眼睛认真说。   “没有那回事!你不喜欢我和女人一起唱歌,我就再也不唱,你不想再跟别人瞒着咱们的事,咱们就再也不瞒,好不好?”谢易恒说着就想把人拉进怀里,用拥抱安慰他。丁绪抬手顶住了他的身体:   “你少用这种哄女人的腔调对付我,说的像是我想秀恩爱似的!我就问你一句,今天你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要是放我身上,哪件你能一笑而过?我跟林安唱了首歌,你的脸臭得跟鞋拔子一样!你受不了的事,凭什么我就得忍着啊?”他越说越委屈,维持不住冷漠的面具,大口地喘着气。   谢易恒喉结欲言又止地上下滚动,除了重复着道歉的话竟然一时想不到别的,只有紧紧地抓着对方的胳膊,生怕人会离开自己。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丁绪看出他是真的着急。平时巧舌如簧的他此时憋得满面通红,迫切地恳求着的眼神无助到了极点,丁绪看在眼里,小小的满足感弥散,心又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   “行了,我不爱听你说对不起,真没用。”丁绪叹了一声。   谢易恒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人拉向自己,小心翼翼地抱住又迅速地收紧了手臂:“你要是还有气,冲我怎么撒都行,但你不许不跟我回家,不许从我身边走开。”   他比丁绪高半头,拥抱的时候弓着点背才能把脸埋到对方的脖子和肩膀中间,那里最为柔软和薄弱,轻微的撒娇都可以通过温热的呼吸传达。但他说完这些话,又觉得自己此时的状态和体型不符,根本像是个孩子——毫不讲理地依赖着一个人。   在谢易恒口头和行动上的软硬兼施下,丁绪总算被他成功地塞进了特斯拉,去了谢易恒家。   应酬了一晚上,又在大街上吵了一架,两人都从内而外地疲惫,屁股一挨沙发就不想动,却又彼此闻到对方身上沾染的烟味。谢易恒解开衬衫扣子准备去洗澡,丁绪却把自己手机递给他,上面有一串号码:   “林安也刚到家,你给他打个电话道歉。”   谢易恒一惊,垂头丧气地往他身上蹭:“宝贝儿啊,你这么护他,我只会更吃醋的。”   “醋醋醋,醋你奶奶个腿儿。”丁绪一脸嫌弃地躲开他坐直,“说起来你好歹也是个1,至少是个爷们,胸襟宽广点好不好?天天就知道吃醋吃醋,我要跟你一样,我早就酸成泡菜了!”   “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不检点……”谢易恒想喊冤又不太敢,转念一想又坏笑起来,“其实还是说明你在乎,对吧。”   “真不知道你那脸皮拿什么做的。”丁绪嘀咕,“别磨蹭了,电话你打还是不打?不打就别当1了。”   “打啊,必须打啊!”谢易恒赶紧接过手机,勇猛地按下通话键。   林安见来电人是丁绪,飘出的声音却是谢易恒的,吃惊了一把之后,很快就被对方诚恳的语气弄得没了脾气。他只好表示伤不要紧,也不怪谢易恒因为那纯属无意。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强调了一遍:我对阿绪真的没那个意思!你想多了!这句声音有点大,坐在一旁的丁绪也听见了,谢易恒看了他一眼,两人均是莞尔一笑。   误会解开,谢易恒对林安的看法几乎一瞬间翻天覆地。对工作的负责,对朋友的仗义,只有在不出现在对立立场上时,他才能充分感觉到林安的可爱之处,也理解丁绪为什么这么重视这个朋友。   但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实际上,除了道歉,他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想和林安聊。   “刚才你和阿绪在KTV洗手间说的话,我不小心都听到了。只有一件事我很想澄清……”   丁绪听了,默默地转了转黑眼珠。   “关于孙豪,你调查的没错,这一次确实是他的失误。上一次也是。因为他在私事上帮过我的忙,他拜托我保密,我才什么都没说。但我最近越来越发现,他仗着自己资历老还有我撑腰,办事有恃无恐,已经成为咱们游戏的隐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尝试了新排版,不知道各位是否会觉得舒服一些?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你自己的手下,你问我该怎么办?”   “那……”谢易恒为难地啧了一声,“你说,要是让薛总知道这两次事故都和孙豪有直接的联系,他会被怎么样啊?”   “呵呵,没发现你还有圣母的一面呢?也不能怎么样,最多就是给你们部门再塞个跟他差不多的运营,慢慢取代他的位置而已。”   “那就其实还是降职了,唉……”谢易恒“忧心忡忡”地说着,口吻表情面面俱到。   “没炒鱿鱼算好的了!这么大的项目,全公司看着呢,他居然能搞出这么大幺蛾子。你也够混蛋的,懂不懂好歹啊,替他兜着。”话末林安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概是说话的时候太激动,把手上的伤口碰到了。   谢易恒沉吟片刻,“林安,”他叫得郑重其事,对面也安静地扶正了听筒,听见他说,“这样行不行,你把我今天跟你说的都和薛总转述一遍,包括我为什么包庇孙豪,然后让领导处理吧。”   “哟,觉悟挺高的啊,你想好了?”林安惊喜了一下,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当然。还有——孙豪是个挺出色的运营,要是给他降职,那真是方舟的损失。你能不能跟领导提议下,把他跟其他项目组的运营经理做个调换,这样对公司、对他都好。”   听筒那边的人忽然怪笑:“我算听出来了谢易恒,你不想得罪人,还不想跟实际上得罪了的人共事,借我这张嘴皮,趁机把人家挤兑走,是不是啊?你这算盘打得啪啪响,真服你了。”   谢易恒不置可否。过了会儿对面的人说:“行,看我心情吧。这个人情你可得给我狠狠地记住了!”   谢易恒听了立刻笑逐颜开,仿佛已经看到前方一片坦途:“好兄弟,回头怎么谢你都不在话下。”   挂了电话他长舒一口气,这几天心情从未如此好过。他沉浸在旗开得胜的喜悦里,半天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一脸探寻地瞧着自己:“老谢,你什么事啊……”   “什么什么事?”谢易恒一边问,一边伸手掀他T恤下摆,“不早了宝贝儿,咱们一起洗吧,洗完早点上床。先脱衣服,进去再说。”   “就是你——我自己来!”丁绪警惕地把身子侧到一边,“你有什么事还要孙豪帮忙啊,我以前没听你说起过。”   谢易恒刚麻利地解开衬衫,听到这个问题动作一停,刚才光顾算计孙豪的事,这一茬他还没来得及编好……   “我骗林安的。”他把心一横。   丁绪用“你今天是一定要讨打吗”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光着上半身拦在他前面:“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了。”   谢易恒的目光沾着yu望的粘稠,在对方光滑的胸口上流连忘返,即使那里正为自己的言论气得激烈起伏着。   他定了定心神:“其实我没有欠孙豪什么,开始为他隐瞒,只是因为我自己不想跟着被骂,毕竟我是部门主管。当时开会的时候,正好新闻组也对自己没太大信心,我就钻了个空子……阿绪,林安脾气不好,我没法什么都跟他说得一清二楚。”   之前他下意识地对丁绪剖白,原本是因为不想再多一个根本无关紧要的谎言横在他们中间。但现在冷静下来,他发现全然的坦诚是不可能做到的。   知道“真相”的丁绪报以鄙视的白眼,但心中火气确实小了些。他又不是第一次领教谢易恒的小聪明,肯和自己承认错误,算个进步吧。   谢易恒慢慢走近他,近到对方能感觉到他躯体散发出来的温热:“阿绪,有时候我说的话呢,你也不能全信……但有一句除外。”   “什么?”   谢易恒抬手在他小巧圆润的耳垂上揉捏一把,又把嘴唇凑上去说:“我爱你。”   就像是小小的火苗从耳根烧起来,丁绪不确定自己脸是否红了,但身体从内而外感到了温热,那种热和平时他们身体激烈冲撞时的高热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不过对方很快就把另一种热也挑起来了。他环着他,帮他解开腰带,初夏的室内即使猛地脱成不着一缕也不会觉得冷。互相撕扯的动作演化成了纠缠在一起乱啃,动作中半硬的小兄弟像累赘似的大幅摇晃,一旦有所触碰,就像火星掉进草垛一样无法收拾。   他没有像剧本里那样反问他,那你爱我吗?   因为他很清楚,丁绪爱自己,对方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表情都把这一点体现得淋漓尽致,让习惯了淡漠的他时而承受不住,就只有在这种时候加倍地宣泄出来——   他们肆无忌惮地一边翻搅彼此的唇舌一边接受着淋浴的冲刷,身体湿透似乎更利于融入对方的身体。   被按在瓷砖上摩擦——丁绪隐约看见了今晚自己的命运。   不过为了那句话,挺值的。   丁绪被摩擦得筋疲力尽,回了卧室倒头就睡。谢易恒见他睡沉了,蹑手蹑脚地起来打开笔记本。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网上搜索着新时空的抄袭作,却始终一无所获。新时空再大,上半年推出的手游不过也就十余款,能下载到的他都玩到了至少30级,还没有正式上线没得下载的,他就满论坛地翻游戏截图,没理由认不出一个和《思无涯》神似的系统。   走投无路时,他就回到新时空的官网从头翻到尾,从尾退到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可是今晚大约是在丁绪那儿得到了灵魂的滋养,他的视线划过一个小板块,忽然就获得了与众不同的灵感。   海外代理游戏?   新时空代理的海外公司的游戏,那研发也必然是海外公司,他一直这么想,今天才意识到这里面有些想当然了。直觉走在分析前面,这个版块上只有三款手游,都没有上线,他手指急速敲击着键盘查起了资料。   看到其中一款叫《百里桃花》的游戏主界面时,他在一片寂静中清楚听到了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每多看到一张截图他就多确信一分,惊喜,愤怒,两种相冲的情绪轮番浇灌着他的心田,让他被电脑屏幕的蓝光照亮的脸显得有些可怖。尽管题材变了,美术风格更是毫无原作的影子,但他却能透过细节处那欲盖弥彰的拙劣,一下认出了它原本的模样,就像是新闻里常有的,和自己被拐卖的孩子阔别多年,却只凭一瞥就认出了破衣烂衫下的他。   不仅是一个能挣钱的项目,而是一个投入了心血和情感的孩子一般的存在——他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把那些截图狠狠关闭了,一眼也不想多看。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他尚且如此,如果让那些为《思无涯》付出了大半年时间的研发、让丁绪看到这款游戏,他们是怎样的心情?他想都不敢想了。   他克制住了自己进一步情绪化的冲动,搜索《百里桃花》的研发商。这个叫做LIGHTSOFT的公司注册在越南,稍作调查就发现它是新时空的控股子公司,而这款抄袭作半个月前已经在越南正式上线了。   呵,太狡猾!因为是从“越南引进”的游戏,没人会怀疑它是抄袭。   再搜索新闻,《百里桃花》将在6月20日大陆全平台上线!   而《思无涯》的不删档内测却定在暑期。   他预感大事不好。   几天后,上级对孙豪的处理意见传到了谢易恒的耳朵里。   虽然按照他预想的在进行,但人事调动毕竟没有那么快。新的运营经理还没到位,孙豪又没法再用,谢易恒只能一个人暗自推动《思无涯》上线的进程。   《思无涯》的优化在前期测试中已经做的够多,按照林安的话来说,“早就可以正式上线”。比较走运的是游戏版号正好这时批下来了,谢易恒催着研发出了游戏包体,和二十多家主流渠道一一洽谈,评级,安排制作一系列宣传素材。   除此之外,他还要审核游戏正式上线的运营活动方案。市场方面他直接找了个公关公司,但广告素材,市场活动方案和意见领袖等等也都要他一一把关。   就连林安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把自己逼得这么急。   可谢易恒自己也明白,提前完成自己部门的工作有什么用呢?他必须说服领导提前上线,可是用什么理由?况且戴一杰会知道的!   或者,只要薛总不站在戴一杰那边,他可以只说服薛总,让研发部门配合上线工作;而自己去搞定媒介组,就能把事情完成得八九不离十。   于是媒介组组长赵萱成了最先接触到他计划的人。谢易恒在百忙之中挑了一个晚上请她吃饭,席间把自己的新闻计划透露给她,她大吃一惊。   “什么时候改成6月18日上线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全公司唯一知道的。”谢易恒看她的眼神深邃、直白又热烈,让她一瞬间忘记了原本的疑问,耳边只剩对方的低语,“我还没有和领导提起——《思无涯》必须在6月20日前上线!先不要问我为什么。”   随后他假装无心地和赵萱打探了薛总情况,媒介组姑娘多,在人际关系上嗅觉灵敏,听到她说薛总和蒋勇关系很近,他更坚定了下一步的打算。   夏天悄然来临,方舟大厦的冷气开了。本来精神就在焦虑和劳累中勉强支撑,现在肉体又要承受室外骄阳和室内冰柜的双重折磨,没坚持了两天谢易恒就病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就是新晋榜上最后一天了,明天起转为隔日更哦(下次更新在周六)!因为撸主需要一些时间修前面的部分。再次谢谢各位宝宝们的支持!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小徐,改完以后发我邮箱,明早回复你。”七点刚过,丁绪就匆匆关了电脑起身。   耳朵长的林安恰好路过:“哟,今天回家这么积极。”   “难道我连正点下班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吗,林扒皮……”   “淋巴什么?”   丁绪没理他,从容而迅速地打了卡,一溜烟消失在电梯间。   他家那口子病了好几天了,下午撑不住了才请了半天假,他听说了之后工作效率打了五折,只想着赶紧下班去看看人。   他先去了趟公司旁边的粤菜馆,按照谢易恒的口味打包了点粥和点心。来到谢易恒家门前,他担心人在睡,之前对方塞给他的家门钥匙总算派上了用场。他轻手轻脚地转开门,没料到昏暗的客厅里正对着自己坐着个人,人家没被他这个不速之客吓到,他却吃了一惊。   谢易恒穿着深色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大腿上放着台MacBook。听到动静他和腿边半眯着的绒绒同时抬起头,又看看墙上的挂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宝贝儿今天这么早下班。”   丁绪哼了一声心想你这是明知故问。把粥点放在桌子上,他直截了当:“吃药了没。”   “啊,忙着忙着就给忘了。”面前的茶几上放着药片和水,他伸手去够,被丁绪打掉:“想什么呢,水都凉了。”   丁绪拿过水杯塞进微波炉加热,谢易恒把电脑合上放在一边,在沙发上盘起了腿。等人来了,他往旁边挪挪,让丁绪在他旁边坐下,一脸满足地看着对方把药片抠出来递给他。   “吃药。盯着我看病能好吗?”   谢易恒无耻地张开了嘴。   丁绪翻了个白眼,把药片倒进对方嘴里,递过水杯。吞完药片谢易恒说:“盯着你看病肯定好不了,不过……”   他身体往前一倒,把对方控制在双臂之间:“让我吃一口说不定就好了。”   丁绪下意识地缩起脖子要躲,但对方的唇舌捷足先登,吸住了他的耳垂。谢易恒故意把那片粉色的小嫩肉嘬得啧啧响,顺势要把人放倒。   “行了!不是就一口吗!第二口第三口要收费了!”丁绪胡乱地在对方铁板似的胸肌上推搡着,这人都病了还这么生猛?   “那我先赊着好不,一会儿用大热狗还你。”谢易恒把手伸进青年T恤下摆。   “臭不要脸的……啊……”胸口被人一吸,丁绪自认为很凶的声音登时就变了调。余光瞥见桌上的饭,他赶紧阻止欲念的随波逐流,蜷起膝盖顶人要害,“你下去!饭都要凉了!你不吃我还要吃呢!”   谢易恒直起身子,眼神写满了落寞:“是啊,我生病了,不能传染给你……”   丁绪一愣,不受控制地于心不忍起来,嘟囔道:“谁怕你传染了啊。”说完感觉说服力不够,又凑上去飞快地亲了下对方的嘴唇。   谢易恒奸计得逞,像大型犬一样一开心就没了分寸,把人重新扑倒在沙发上。   周末丁绪嫂子阿芳请他做客,谢易恒的病刚有所好转,就坚持要和丁绪一起登门,根本不听劝。   他们约好一起吃午饭,热情的阿芳一大早晨就去了趟菜市场,上午一边准备食材一边在窗户上探头张望。   “哎大威,你弟弟一会儿怎么过来啊?”   “哦,他对象开车送他。”   “哎,你弟这对象不错啊,把你弟伺候得这么周到。”阿芳别了下耳边的碎发,一边切西红柿一边念叨,“不过你弟也该自己学学开车了,以后也不能老让人家小姑娘接送他呀。”   丁威拈了一片西红柿放在嘴里,哼哼了两声:“还小姑娘……说出来吓死你。”   “怎么,难道是富婆啊?其实富婆也有富婆的好——”   “男的。”丁威沉痛地打断了她,“我弟的对象,是男的。”   阿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发呆,这时候门铃响了。   两人一进门,阿芳的视线就紧紧黏在他们身上。丁绪和他哥哥描述的差别不大,拘谨,内向,模样青涩。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位“对象”是个爽朗健谈的大高个,把所有礼品都提在手里,一进门就和他们亲切地寒暄起来。   哎,别的暂且不提,这俩人可真是帅小伙儿。   阿芳心细,她很快就注意到,大概是因为丁绪的话很少,这位姓谢的小伙子每说几句话,都会不经意地往丁绪的方向看。而丁绪尽管拘谨,聊天的时候也是正襟危坐,好像被审讯一样,但她转身去忙别的,一回头就能看到丁绪凑在他男朋友身边,一脸轻松和乖巧地窃窃私语,偶尔还下意识地在腿边玩着小手。   不仅没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很恶心,甚至看得有些脸红。   阿芳去了厨房,戳戳丁威挤眉弄眼地低声说:“哎,我看你弟那对象,跟你弟还挺合适。”   “合适?”丁威苦笑着摇摇头,“两个都带把,你跟我说合适?你别对那个谢易恒太客气了,显得好像我们已经接纳他了一样。”   阿芳撇嘴:“你可真古板。人家两个的事,咱们管那么多干嘛。”   这时候厨房门口传来脚步声,谢易恒挽起袖子走了进来:“嫂子,我给你打下手吧。”   丁绪从他身后冒出来:“是啊嫂子,他做饭的水平还可以,让他帮帮你吧。”   阿芳推不掉,只好象征性地让人切个葱花剥个蒜一类的。谢易恒借机一展刀功,再配上两条肌肉匀称的手臂,在阿芳面前猛刷好感度,而丁绪颇有点耀武扬威似的在人周围晃来晃去。   两家人张罗了一大桌子菜,还开了一瓶酒。几杯下肚话就多了,连丁威都主动和谢易恒聊了几句。   阿芳对丁绪说:“我听你哥说,你是住松针路附近是吧?”   丁绪点点头。她接着说:“那我们瑜伽学校离你家很近哦。我周一到周五都在那边上班,周末在家里上小课,住的离这边近的学生就来我家上。”   丁绪嗯了一声,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谢易恒便开口道:“这一堂小课费用可不低吧。嫂子带的一般都是什么样的学生?”   “是啊,现在一对一收费都很高的,我这些学生基本都是工作好多年的女白领,大部分都生了小孩的,不过也有还没生的。”   互相问问工作和家庭,漫无目的地闲聊。饭后几个人争着把碗洗了,又围着电视吃新下来的西瓜,就如同最普通的家庭聚会那样。   谢易恒最是美滋滋的,这一趟来得挺成功。   不知不觉就聊到四点多。阿芳晚上还有堂瑜伽课在家里上,谢易恒和丁绪商量着准备告退,还没来得及提,阿芳的手机进了条微信。她低头看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着客人笑笑:“啊呀不好意思啊,我本来跟学生约的5点,她平时每周都是4点就给忘了,这都到我家楼下了……”   谢易恒一听赶忙说:“嫂子没事,让您的学生上来吧,外面挺晒的。我们也打算回去了。”   “不用急着走呀,让大威陪你们坐坐嘛。”阿芳一边挽留,一边示意丁威去给学生开门。阿芳的热情既是出于对来客的喜爱,也是出于一些难为情,格外难以对付,跟谢易恒你一言我一语地客套,丁绪就默默地跟在后面。   他们好不容易挪动到门口,阿芳的学生也已经到了。谢易恒隔着门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和丁威打招呼,那声音不知为什么使他不安。   门打开的一刹那,来者和谢易恒毫无防备地出现在对方视野里。   黑色瑜伽服勾勒出娇小傲人的身材,齐耳的栗色短发……谢易恒呼吸停滞。   “易恒?怎么是你。”来者只愣了一瞬间就回过神来,转身把包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轻盈地走到他面前。   而谢易恒瞪着周亚文,连句“嗨”都发不出声音,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就像是两段平行的时空重新剪辑拼接,周亚文的出现在他眼里如此的古怪,破坏了一切的秩序。   感到气氛不对,阿芳走到两人跟前:“呐,你们两个……认识?”   “是啊小芳老师,我也很意外,上个课还能遇到自己前男友。怎么,易恒也在您这儿上课呢?”   “前男友”三个字把在场的人都炸懵了。几乎同时丁绪的思维也完全苏醒了过来,从开始周亚文进门,他就觉得这女人有点眼熟,现在他回想起来了,他们曾在谢易恒的办公室门口有过一面之缘……   这女人和谢易恒交往过!却不知为什么被谢易恒隐瞒得严严实实。   他盯着谢易恒原本很高大、此时却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就像看到了他对人的信任一点点坍塌。滑向失望边缘的同时他又想起了徐超然的故事,所有梦魇,无论露在表面的还是潜伏在意识深处的,都张开大口齐齐向他扑来。   阿芳从惊异中回过神:“啊……小谢是我小叔子的……”   她不确定是否有权利这么说,但丁威却已经完全被惊怒给支配了,恶狠狠地盯着谢易恒:“怎么,你在跟我弟之前还谈过女人?”   周亚文顿时就明白了,这才注意到屋内的第五个人。感受到女人射线一般探寻的目光,丁绪有种无处藏匿的惶恐,茫然无措地看着她朝自己一步步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各位,昨天搬家累成狗,木有按时更新……   下了榜好像就再也木有新读者了呢,忧伤……o<----<   看完这章也许你会明白我为什么坚持至今wwww因为后面比前面吃鸡一丢丢嗯=w=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啊,我就说易恒有新欢了,只不过没猜对性别啊~”女人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丁绪说。   谢易恒闭了闭眼,场面已失控。他承受着一屋子人的灼热视线,只想隔绝一切视听,立刻从这个屋子里消失,可他怎么能一走了之!   “阿绪,我之前没和你说有很多原因。”顾不上理会其他的,谢易恒一把抓住丁绪的手腕,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丁绪吃痛地皱了皱眉,也没能使对方减轻力道。对方又摇了摇他:“阿绪,咱们先回家吧,回去我一五一十地讲给你,好不好?”   周亚文在旁边冷眼观赏。丁绪失神的眼睛,谢易恒濒临崩溃的绝望姿态,都让她感到如潮水般涌上的快意。呵,这个未经风霜的小男人,只是被他骗了几下就这么六神无主,远远不如当时的自己。还有谢易恒,他浪了那么多年,现在才终于要体验一把被爱人抛弃的绝望吗?真有趣!真痛快!   “哦,你叫阿绪?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呢。”   “亚文,有什么问题回头再问吧!”   谢易恒眼睛通红令人害怕,周亚文却毫不在意地继续靠近丁绪:“你是不是跟易恒在同一个项目啊?《思无涯》的研发?”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谢易恒的目光紧锁在周亚文身上,恨不得烧出洞来。   从这样的眼神里,周亚文马上得到了答案。就在几天前,她得知孙豪被挪出《思无涯》项目组,一直以为原因是像孙豪推测的那样,林安打听到了一些事和上级汇报了。但此时目睹了如此剑拔弩张的一刻,她的思维峰回路转,要重新考虑谢易恒在这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了。   谢易恒只顾提防周亚文,没料到后领被人一拽,一记怒意十足的拳头就砸在了左脸上!   “哥!你干什么!”丁绪失声叫道。   谢易恒吃痛地低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摔,重重靠在墙上。这一拳打得他天旋地转,过了好几秒才重新看清眼前的画面,丁绪用力钳制着丁威的手,而丁威还在粗着脖子冲他吼叫:“你他妈不是税务局的吗?你这个人,究竟还骗了我弟多少?”   在场的两个女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暴力吓安静了,周亚文上前一步想去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藏起了手。   谢易恒捂着脸,那里正火辣辣的疼,比起胸腔里的钝痛却要好受得多。丁绪按着随时可能暴起的哥哥,回头怔怔地看着他,他对丁绪伸出手:“阿绪,咱们走吧……”   “你自己滚!”丁威反手抓住弟弟,另一手指着大门,“滚出去!”   丁绪下意识地想挣脱,丁威却用更大的力气钳制住他。他放弃了,默默把头转回去不再看谢易恒。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他听见对方平静地说:“阿绪,我在楼下等你。”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   伴随着风暴的中心离去,屋内的四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先开口的是阿芳:“亚文姐,上课吧。”语气里夹杂着冷漠。   丁威责难的眼神转到弟弟身上,嘴唇微张,似乎随时都要大骂一通,但看到对方空洞无助的眼神,又十分不忍。他担心弟弟一时想不开,还要和谢易恒走掉,索性在客厅坐下看守大门。   丁绪心里乱极了,不清楚自己现在想做什么,又应该做什么。隔壁屋子里的瑜伽课已经开始,音乐声隐约传到耳畔,一想到那个容貌姣好的女人是谢易恒曾经的相好,他就控制不住心中的酸楚和被欺骗的愤怒。   只是还没来得及问,究竟是为什么?   谢易恒大概还没走远吧。他向阳台慢慢挪动过去,这里能看到楼下。   对方果然出现在他视野里,从这样的角度看过去,人显得很渺小。他记忆中的恋人很少有形单影只的时刻,即使有,也依旧是悠然自得,神采奕奕,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眼看着谢易恒捂着一侧的脸,仓皇逃窜似的钻进小超市,买了罐冰咖啡敷在脸上。然后对方摸出手机,几秒钟后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就跟着振动起来。   他像拿着烫手山芋似的慌乱地按掉,电话立刻又打进来,一个接着一个。   他受不了了,犹豫着干脆接通,让人回去。这时丁威出现在背后呵斥他:“关机不就完了!”   丁绪哦了一声,把心一横关掉了手机。   他余光瞥见对方失望地垂下手,忽然抬起头朝自己的方向望来。他连忙躲进阳台的死角。蛰伏了四五分钟,他心想对方差不多该走了,这才偷偷朝楼下探头,发现谢易恒只是坐进了自己的车里,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隔着窗玻璃,隐约能看到在驾驶座上如同禅定的身影,没有丝毫的焦急与不耐,好像打算好了把等待无休无止地进行下去。   丁绪告诉自己是他活该,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没有和女人交往,一回想起来就令人失望之极!可为什么自己却要被这样惩罚,要像做错事情似的坐立不安?受尽煎熬,却还在用残余的自我和痛苦对抗。   冷酷些,还是直白些?可不管怎么面对那人,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总是扭曲着生长。他在狭小的空间里盘旋,荒唐和感性逐渐占了上风。只是重新看了一眼那个身影,一阵悲戚又展开了令人防不胜防的侵袭,无力和哀伤把他推向仅有的一把椅子,他跌坐在其中,把脸埋在自己的手掌中间。   他想起对方的话:有时候我说的话,你也不能全信……但有一句除外。   他鼻子发酸,几乎流出眼泪来。   夕阳西斜,丁绪再也呆不下去了。   丁威也许还在客厅,他悄无声息地溜进厨房:“嫂子,他还没走。”   阿芳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你想去找他?”   “他这样搞得我不舒服。”   “那你打电话给他,让他赶紧走不就好了?”   丁绪不说话。赶他走,那不就是心灰意冷,不再信任的信号?男人和男人间何必口是心非呢?他分明还是想听对方的解释。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想见他,我一定会问清楚。”   阿芳抬眼,青年人漆黑的眼睛像夜里的海面一样安静深沉,又波涛暗涌。她叹息一声:“一会儿趁你哥去卫生间,我放你去。”   好不容易得空逃下楼时,天已经全黑了。刚下了楼丁绪有点丢失方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谢易恒的车停在哪儿,对方却像自带夜视仪一样,马上从车里钻了出来,车门合上的声音引来丁绪的视线。   两人目光相接,都有种很久不见的感觉。丁绪立刻停了脚步,谢易恒却正好相反,脚步越来越快。他张开双臂,看样子是想拥抱,靠近时却退缩地缩回了手,只是轻轻地抓住人的肩膀。   “阿绪,你终于还是肯来找我。”谢易恒竟然还能笑出来,只是不太对称的脸颊给笑容平添几分酸楚。   丁绪没说话,淡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也以同样的视线回应他。目光交汇之处逐渐沾染了欲语还休的热烈,谢易恒鼓起勇气把人揽住。   浓烈的香烟味钻进鼻腔。气味最难以表达、也最接近情感,此时勾起丁绪几近疯狂的想法:假使这个人一直都在自己面前演戏,如果能演一辈子不穿帮,谁会知道?   但他马上冷硬地把人推开了:“那真的是你前女友?”他只抓重点。   “……是。她怀过我的小孩,我却把她甩了。”   幻想破灭,丁绪愕然。   “现在想起来,我从上大学的时候三观就不正。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结婚,我却认为经过波折和阻碍检验的才是真正的爱情,因此变得更加偏执。更何况她只是为了绿卡才和那个大叔在一起,我特别中二地觉得自己是拯救她的小罗密欧。”   “我们地下情搞得轰轰烈烈,恨不得整天黏在一起,把对方当水和空气。现在想起来,我只是陶醉于我自己的剧本、我自己的美学里而已。但错误无法挽回,她怀孕了。”   丁绪一边听一边想象。想到自己男朋友跟其他人亲热过,还他妈搞出了小孩,刚刚因为对方的坦诚而缓和下来的情绪再度被点燃!   谢易恒沉浸在对黑历史的懊悔当中。“我擅长撒谎,可能是那时候学会的。可我的眼睛不会,她感觉到我不再爱她了,竟然没让我知道孩子的事,跟我提了分手。她是不是也对我厌烦了呢?我宁愿这么想,这能让我好受一些。”   丁绪一脸阴沉,愤怒把他染成了黑色。他听到自己说:“呵呵,我觉得不是。她只是比起爱你更爱她的自尊心而已。看她刚才那反应,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恨着你呢。估计当年也是爱惨你了。”   “是吗……”谢易恒自嘲地摇摇头。   “所以,你们不要再考虑下再续前缘?不是想补偿她吗?这个办法简单有效。”   “怎么可能?我说了我不喜欢她了!”谢易恒身体一震,抬眼正对上对方唇边残酷的冷笑。   “我看挺有可能。还是一个公司的,我见过她从你办公室出来,鬼鬼祟祟的,私下交往够密切的啊。”   “阿绪,有的事情我现在没法和你说,但你相信我,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意识到对方是真的生气了,谢易恒急得口不择言。   “好一句渣男必备台词,要我给你鼓鼓掌吗?”   “阿绪,你先冷静点好不好……”谢易恒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吵不过他。   “妈的,一个跟你睡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女人就在我们身边,成天往你办公室跑。行,爱搞你们就搞吧,又没叫我洗床单我管得着呢?重点是我居然被你瞒了这么久,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傻逼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后天继续……阿绪脾气那么好难得吵个架,我要多发挥发挥(x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你够了!什么洗床单?你的想象力还能再丰富点吗!”谢易恒苦恼得直抓头发。   “来,我问你,和女人做是不是省事多啦?润滑也不需要,套想戴就戴不想戴就他妈不用戴,挺好的吧?哎,找个机会我也去试试……”   谢易恒半天插不进去话,听着对方连珠炮似的胡说八道,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又赶紧把声调降下来,“我就是害怕你这样才——”   “没错,我就这样!我不这样我能怎么样?当然是选择原谅你啦?凭什么?”   “不、不是……骗你是我不对,你怎么怪我都是应该的,但你要信我,我真的没再跟她纠缠过了!”   “再没纠缠过你就有理了?呵,也可能是我小肚鸡肠,人都会犯错的嘛。是我过去没机会犯错,把你衬托得很渣,给你造成了心理压力,是不是?要不以后我也去找点错犯犯,咱们扯平,也省得你愧疚了!”   看到对方面红耳赤的样子,丁绪隐约对方说的是实话,但他还是气得厉害,满脑子都是谢易恒跟那个女人卿卿我我、缠缠绵绵的幻景,重点是还不带套……NND!现在他只想把这怒火痛快撒出来,让对方也跟自己一样不好过,什么难听说什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谢易恒眉头一皱,口吻严肃起来。   看见人生气了丁绪心里就痛快,直着脖子大声回敬道:“像你似的开一片后宫我做不到,找一个两个人玩玩还是可以的。”   “你吃错药了吧!你敢!”谢易恒登时跳脚,威胁似的压低声音,抓着人的肩膀推到自己车上。   丁绪抬眼迎着对方的瞪视,忽地扬起嘴角:“嚯,我说两句你就受不了了?你这比我玻璃心多了……操!你咬我?”他突然抬手抹了下嘴。   “你再胡说八道试试看?我看你是欠收拾了!”谢易恒盯着对方被自己咬得通红的下嘴唇,也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了,粗声粗气地警告他。   “谁胡说八道,谁欠收拾?你嗓门大你厉害了?”   谢易恒点点头,目光越来越深沉。他知道他理亏,除了道歉没有其他能说的,可对方今天存心要跟他闹这么一出,他能怎么办?急火攻心,他索性一把拉开车门,把人推进了后车厢。   “你干嘛,绑架啊?老子不跟你回去!”   谢易恒紧跟着钻了进去,支撑在人的身体上方。一只手防备着对方反抗踢打,另一只手直截了当地撕扯衣服。丁绪一只手被制住了,另一只手握成拳冲人全力捶打了几下,却只是换来对方的微微蹙眉,没能阻止自己衣裤被粗暴地解开。   “干什么!你给我滚下去……”   谢易恒解开人的衣服,立刻就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了上去。丁绪推了几把发现完全推不开,领口被扯开,急促的热气和粘腻的舔舐落在脖子和胸口上,而同样罪恶地向下游走的还有对方的手,不容拒绝的力度几乎令他可耻地享受起来。   “吵不过了就只会动粗,王八蛋……”丁绪想到什么骂什么,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带喘,异常撩人,听得他身上的人口干舌燥。   特斯拉在宁静的夜色中缓缓颤动。   “操,好疼!……你能不能慢点,我撞到脑袋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重叠着瘫在后座上,狭小的空间里充溢着不可描述的气息,谢易恒心想这段时间这辆车都不能载别人了。   “还生气吗,宝贝儿?”谢易恒一手圈着人,一手揉着对方的后脑勺,声音慵懒。   “气,气得就想干死你。”丁绪狠狠翻白眼。   “啧,哪有像你这么凶的零。”谢易恒拧他的脸,“虽然我是挺渣,但你这么凶估计也没人要,你还是老实跟我吧,行不?”   “有没有人要,试试才知道。”丁绪语气悠然。   “还来?看来还是罚得不够啊。”谢易恒一眯眼,扬手把盖在人身上的衣服扯下来。丁绪面皮一热,连忙抢回来遮住身体:“你干嘛!无法无天了啊!”   谢易恒笑了,连衣服带人一起重新搂住,鼻尖轻碰着对方的侧脸:“我是不是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   “你有多糟糕,从我们第一次做的时候我就看清楚了。”   丁绪淡淡地开口:“你骨子里也很幼稚,喜欢与不喜欢,新鲜与腻烦就是你的行为准则。冲动过火了就想小聪明弥补。呵,我们大概是幼稚到一起了。   所以……你记住,如果哪天你对我也腻了,直接说就好,我也很识趣的。”   几句平淡的话语刺得谢易恒胸口钝痛:“不会的!”下意识就脱口而出,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确信。   丁绪确认似地回头看他,两双眼睛在很近的地方相互凝视。谢易恒又想到了横在他们中间的那个阴谋:“正好相反……如果哪天你受够了我,我绝对会对你死缠烂打,骚扰到你肯回我身边为止。如果你跟别人搞上了,我就揍他。就算你不跟我过,我也不许你跟别人。”   丁绪愣了一下,笑了:“神经病。”   谢易恒背地里张罗着《思无涯》提前测试的事,连部门内部的人也是能瞒就瞒,一个人扛下了将近一半的工作量。他心里有个时间表,按这个节奏准备应该能赶在《百里桃花》前面。果然离《百里桃花》正式上线只剩不到一周的时间,运营层面的上线准备工作已经安排妥当,只剩最重要的一步……   为了说服薛总,除了要把抄袭作的存在告诉他之外,还得多少暗示公司内斗的事,以免他把消息声张。他苦思冥想了一套合适的说辞,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终于下定决心往薛总的办公室去了。   他乘电梯来到高管所在的楼层,薛总的办公室在一条走廊深处,他尽量低调地朝那边快速走去。那条走廊空无一人,一路没人看到他,他心中庆幸,轻轻叩响薛总办公室的门,却半天没人回应。   他很是失望,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转身却发现周亚文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背后!   “薛总出去会客了,你找他什么事?”周亚文笑容明媚。   谢易恒冷汗直冒,故作轻松道:“啊……就……聊下产品。”   一听就是刚想出来的借口。他撒的谎质量不会这么低,这次是真的有些慌。   “你跟我来。”   周亚文的办公室也在同一层,她示意谢易恒进去,把门关好。   谢易恒僵硬地站在门口,她也不客气了,抱着双臂半坐半靠在办公桌上说道:“你居然搞上了《思无涯》的主美,这个我真是挺意外的。”   “这事跟他没关系。”谢易恒立马说道,“我没和他提到过。”   “我当然知道,你要是说了,他还能跟你在一起吗?我听说他是个特别尽职尽责的小伙子,端游老玩家,跟这个IP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呢,是不是呀?”   “你想说什么?”   “你该不会怕伤他的心,就做出一些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蠢事吧?”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孙豪是你设计出局的吧?没想到你从那时候就打算玩花招,为什么?为了那个小伙子?”   “你的怀疑毫无道理。是林安打听到的消息,跟上级汇报的。”   “但林安绝不会提议让孙豪换一个部门。”周亚文逐渐丧失耐心,“他的性格我见识过几次,他只会建议撤职甚至开除,据我所知,前两次运营事故把他气的够呛。但孙豪只是换了个部门,好好地当着运营经理——易恒,这太像你的风格了不是吗?”   她清楚得很,谢易恒能感觉到,却依然不肯放弃:“不要假装很了解我。我说过人是会变的。”   “人确实会变!上礼拜我在小芳老师家里见识过了。你被那小男人迷得七荤八素了,怕他怪你恨你,准备绕过戴总和我推动《思无涯》上线是不是?你的那些合作方我也认识几个,只要我有心打听,这么大的事你以为你能瞒得住?”   周亚文的想象力比丁绪的厉害多了,总是朝着接近事实的方向铺展。原来计划早被识破!……彻底失去希望后,谢易恒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脸上反而浮现一丝冷笑。   “好了,我不打算责怪你。为了你的小男友,我建议你配合我们把戏演完。事到如今也不能再指望你做什么了,但是有个底线:你不能把事情和任何人说。不然的话,你懂得。”   谢易恒立刻接话:“我知道了!……你们不要找阿绪的麻烦。”   “项目跌个跟头只是难过一阵,要是知道男朋友背着自己做这些事,又被方舟扫地出门,那打击就大了,对吧?”周亚文捻了下耳边的一绺头发,她知道自己看上去幸灾乐祸,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明明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但只是想象一下那个看着就弱到不行的小男人被彻底击垮的样子,她就觉得高兴。   弦外之音很重,谢易恒暗自咬牙。他没想到只是过去短短五分钟,局势就已经被彻底扭转了。   而接下来他只能看着抄袭作风风光光地抢先上线,而他们的项目只能背负着种种恶评,黯淡无光地跟在后面。   周亚文见对方不再说话,起身走向门口,是送客的姿势:“至于你嘛,毕竟我们已经不打算交给你其他工作了,保持沉默,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角色。”   “回去吧,亲爱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回顾了下前文,发现后面几乎每章都有提到啪啪啪的事,我真是太差劲了【反省】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一出周亚文的办公室,谢易恒就掏出手机看,刚才震动了。   是丁绪的微信:“今天好几把热。”   谢易恒振作了一点,脸上浮现了无意识的微笑。这种毫无意义的对话只有在他们之间才能展开。   他想了下就没回信息,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下楼去了。   一个钟头过去了,丁绪想起这人还没回自己信息,跟平时风格不太一样。他心里犯嘀咕,打开微信pc端敲了句“忙着把妹?”刚按下回车键背后就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他一回头,听见人说:“不是,把弟。”   丁绪一愣,以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谢易恒从来没有来工位上找过自己。他把人从裤脚打量到头顶,觉得此人莫名其妙地带着点骚包劲,手里还提着一个冰袋。   来的人打开袋子,丁绪一探头,嚯,一兜子梦龙。   “爱吃吗?”谢易恒眨眨眼,“本来想给你买哈根达斯的,没找着。”   “哦哟我可没那么讲究,只要心情好,五毛一根的小雪生也能吃得嗨。”丁绪一边说着一边就捞了一根梦龙出来,单手刺啦一声把包装扯了,一口咬掉半个,看样子心情好。   这是他今年入夏的第一根冰激凌,兴奋得有点过了,牙冷得他龇牙咧嘴,捂着腮帮直哼哼。   “别发出这么引人遐想的声音。”谢易恒凑到他耳边低语。   “去你大爷的。”丁绪缓了一会儿,“买这么多?你们部门的福利啊?”   “没啊,给你们的小伙计买的。”   没等丁绪说什么,他就朝研发的其他人款款走去。方才在两人交头接耳的时候,周围的人就已经在暗中观察了,明白是沾丁绪的光,也就纷纷不客气地伸出爪子。   林安拿货时说:“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谢易恒强颜欢笑。   徐超然拿货时说:“谢总又在玩套路了。”   “但有效。”他微笑作答。   作为刷好感的手段确实太俗。其实他这么做也没其他意思,只是突然——想出柜了。   反正还是让周亚文给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干嘛不让其他人知道?他没有丁绪那么低调,而且他觉得,能当丁绪男朋友是件特别值得炫耀的事。   围观群众们一边吃一边思索着福利背后的信息,看见谢易恒又回到丁绪旁边,这次直接勾肩搭背上了。   “干嘛啊你,不怕人知道了?”丁绪低声问。   “不怕了,当给你赔罪。”   谢易恒的音量控制得刚刚好,既维持了悄悄话的感觉,又恰到好处地传到了丁绪对面的傅芊芊耳朵里。后者立刻产生了应激反应,脖子都伸直了——   啊?我萌的林老板x阿绪cp被拆了?   闺蜜叶嘉怡成了首当其冲的发泄对象。“嘉怡啊啊啊不得了,我cp被拆了!啊啊我不干,明明腹黑霸总x天然呆比较萌!”   叶嘉怡回了一个熊猫人鼓掌说“好!妙!”的表情,紧接着说:“阿绪哥哥那么苏,你居然萌他受,被拆了吧,略略略。”   傅芊芊马上顶回去:“那咱俩打赌,到时候你连胖次赔的没有了。”   她作为惊天八卦的第一目击者,嘚瑟得根本停不下来,折磨了半天对方的好奇心才说:“信不信由你——他老攻就是你们的谢总!”   说完鬼鬼祟祟地越过电脑瞟了一眼,正好听见丁绪说:“赶紧干活儿去,今天再加班我可不等你了。”   “我昨天买了番茄和牛腩……”   “我等。”   忽然迎上谢易恒的视线,傅芊芊赶紧眼观鼻鼻观心。没想到这位谢总真是听话,腻歪了两句就上楼去了。她看了眼屏幕,从显示器后面探出脑袋,对着上司挤眉弄眼:“老大,嘉怡哭着发来贺电。”   丁绪扶额,心想恐怕很快全公司都会知道了。   他自己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啦,可是万一老谢被人指指点点,他心里还是会不好受——这种圣母想法他才不会有呢。   一想到曹心洋之流能因此知难而退,顿时觉得飘着隔夜泡面汤的空气也如此清新怡人,深吸一口——真他妈爽。   作为回礼,一下班他就溜去了谢易恒的办公室。   他往人办公桌上一坐,谢易恒就感受到了一股类似的骚包劲。他还假正经问:“饿了?”   “那倒没。”   “那就再等我十分钟。”谢易恒敲着键盘。   “那我要说饿了呢?”   “那就吃这个。”谢易恒推给他一盒蓝罐曲奇。   “哪儿来的?”他歪头,印象中对方不太爱吃小甜点。   “小曹给的。”   丁绪一愣,夸张地甩手道:“我就是饿死,也不吃她的东西!”然后打开盖子拿了块塞进嘴里:“真香。”   谢易恒被浮夸的演技逗得扔了鼠标,拍拍他的腿以示安抚:“这上周给的了,以后就不会了。”   “她知道了?”   “早晚的事。你要是着急的话,”谢易恒关了电脑,意味深长地托腮,“你看我这桌子,也不比咱上周看的办公室.avi里面的小——”   “那我们会被开除。”丁绪翻了个白眼从桌子上跳下来,“麻溜收拾东西,回家给老子做饭!”   “诶”地应了一声,谢易恒把笔记本装进背包,关了灯。走到门口他忽然内心一动,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万一哪天我真被开除了,你就在这张桌子上给我‘践行’怎么样。”   丁绪老脸一红:“我替下一个用办公室的人问候你大爷。”   《百里桃花》发布的日子迫近,谢易恒颇有点过一天少一天的感觉。跟橡皮糖似的黏着人,喋喋不休地说话发信息,借此抑制心底暗影的蔓延。   一安静下来,他就忍不住想象抄袭作上线,《思无涯》研发发现了会怎样群情激愤,公司上下如何议论纷纷,高管是不是焦头烂额,还有他自己要怎么假装吃惊和懊恼。   很难的,在知根知底的人面前表演更难。客观上难,良心也痛。   但事情没按照他想象的方向走:事实是《百里桃花》上线了两三天,几乎没人注意到这个游戏。   他又惊奇又不安,到网上查,发现这个游戏几乎没有投放任何广告,只是按常规发布了一些游戏媒体。想到戴一杰之前迫切的吃相,再看看现在游戏门可罗雀,他心情很复杂,又为《百里桃花》没火感到庆幸,又隐隐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而《思无涯》在那之后,又花了半个月时间才上线。   上线准备他提前做得差不多了,这半个月他过得很宁静。他和丁绪的事果真传遍了公司,连薛总都在会上开他们玩笑。腐女同事的窥视里带着祝福,直男同事也没在健身房的浴室里有所回避,只有少女们稍微有点遗憾,把多余的爱和热情都发泄到了王者农药里。   他头一次由衷地觉得方舟真好。   下班以后的主旋律依然是健身和打游戏,习惯之后感觉已经不再是分享生活,而是拥有彼此的生活。但他并不认为稳定的关系只是建立在习惯之上,人对了,默契会像酒一样越久越醇。这是丁绪教给他的,这个专注、坚定又纯粹的男人,只有这个人才能让他见识到这种奇妙。   什么内斗,什么抄袭,什么欺瞒,他几乎把这些忘了。   但沉渣依旧在杯底,《思无涯》的发布重新搅动了这潭死水。   第一天游戏的注册用户过五万,如果不是之前出过那些事故,如果不是测试一再延期,数据还会更好。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主流游戏论坛上就开始出现一种声音:   “方舟的《思无涯》是《百里桃花》的换皮吗?”   “截图说明《思无涯》到底“借鉴”了《百里桃花》多少”   “方舟已成业界毒瘤,盘点这些年他们抄过的游戏”   如此大规模,统一口径又言之凿凿,稍有经验的人不难看出,这是水军。   这样的观点很快就蔓延至自媒体、垂直媒体和综合媒体。不见经传的《百里桃花》因为贴靠了重磅IP《思无涯》,搜索指数当天就翻了十几倍。   许多跟风玩家立刻就去玩了《百里桃花》,表示设定和玩法都很棒,替它感到不公。   原来周亚文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反应过来的一刻,谢易恒听到自己耳朵里嗡的一声,脑子如同短路了一样。一把火烧着他,连视野都发红。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闯进了周亚文的办公室,指着人的鼻子,掷地有声:   “你过分了!”   周亚文竟然完全没被那下一秒就要咬死人的口吻镇住,反而开怀大笑:“你怎么跟个正义使者一样。”   “你不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论文被人抄了,人家还拿了奖,你怎么哭的?”   “那只能怪我自己只会闷头学习,对人情世故一概不知。”   谢易恒一时无言以对。“……你可以自己阴暗,但他们都是有追求的年轻人,这份冤屈他们咽不下,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绝对是你们。”   “事到如今你威胁我又有什么用呢?舆论一边倒了,就这样吧,回头你劝劝那几个研发,自己的东西能变相受到大家的喜爱,也是一种成功了,新时空这么大的公司都看好他们几个小年轻做的东西,也是他们的荣幸。”   谢易恒想说一句“放你妈的屁”,话到嘴边还是被绅士观给堵回去了。   对方又说:“对了,昨天戴总还说,下个月你就可以跟我们去新时空上班了,准备交接工作吧。哦,他也十分欢迎你带上你的小男友,他喜欢你男友的原画。”   “我看还是算了,画画好的十人九疯,他去了会把新时空的玻璃全砸掉。”他留下一个冷笑,毫不给面子地转身甩上门。   发泄过后是罪恶的轻松,他心想,七年了,跟这个女人的账总算平了。   一整天谢易恒都没打听十二层的消息。傍晚才接到丁绪的微信,对方说他先回家了。   谢易恒不大放心,处理完工作就开车往丁绪家去了。尽管可能需要调动演技,但他清楚丁绪此时需要人。   他用钥匙开了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里面却没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傅芊芊:其实忠犬攻x天然呆我也可以吃!   作者:wait!不对!忠犬攻是什么我没打算写这种攻。天然呆是什么我也没写过天然呆。……我放弃了,我居然连标签都没贴好【面壁】 第40章 第四十章   卫生间传出汩汩水声。谢易恒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丁绪才慢吞吞地打开门走出来了。   “呃,你来了……”丁绪抬头时怔了一下,像是全然没注意到大门的动静似的。他满脸都是水,顺着小巧的下巴不断滴在地上,他抬起同样湿漉漉的手抹了一把,配上失焦的眼神,模样有些狼狈。   他一定知道了,谢易恒想,胸口像有石头压着喘不过气。他小心翼翼地跟着人在沙发上坐下,把手搭在对方肩上。   “你猜是谁干的?”丁绪盯着前方的空气说道。他脸已经不滴水了,睫毛却还是湿的,侧脸如雕塑一般毫无生气。   “……阿绪,咱们这么干想也是想不出来的。我现在该做的,是考虑怎么公关把损失降到最低,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把情绪发泄出来,振作一点。”谢易恒用力搂了下他。   “你怎么就能做到这么淡定?”丁绪立马被点燃,扭头瞪他,“你都没有感觉吗?这游戏我们研发了大半年,修改了不知道多少回,死了不知道多少脑细胞,报废了不知道多少创意才做出来的!为什么不声不响的就被别人抱走了,冠上了其他的名字,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谢易恒从没听过他这种腔调说话,就像要纵声大哭的前一刻忽然被什么扼住咽喉,声音颤抖,语言支离破碎,悲愤的汪洋几乎要把他的肉体倾覆。但谢易恒没说任何劝慰的话,就像自己说的,他需要发泄出来。   “我们团队里有好几个人都和我一样,是因为《思无涯》的端游才知道的方舟,才来方舟工作。接到这个项目的时候我们都高兴坏了……我们以为等把这个项目做出来,我们就算是回报自己的初心了……”说到这儿,丁绪终究还是红了眼眶,不得不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谢易恒也在遭受一场非人的煎熬。他不仅没有了直视丁绪的勇气,最后连听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丁绪压抑的声音太容易传染,勾得他一阵阵鼻酸。   “算了,你理解不了这些的吧,你们只是产品部门。”丁绪扯了扯嘴角。   “谁说的?谁说我不理解?”谢易恒迫切地打断了他,“我是你什么人,我永远都是最能体会你心情的那个!我知道你委屈,又毫无办法,甚至觉得自己太无能,我也一样!”   丁绪安静地与他对视,似乎又被感动到,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易恒重重地把他抱住,一副坚实的背脊此刻胜过所有语言。   “老谢,咱们绝对不能放过他们,绝对!你答应我!……”丁绪脸埋在他肩上,低声嘶吼着。   谢易恒轻抚着他的脑袋。“好,好。不会放过他们的。”   谢易恒飞快地盘算着,虽然他们很难和现任CEO作对,但胜算也不是没有,只要他们能找到实实在在的抄袭证据。而证据最可能隐藏在游戏代码中,只要能取得梁思远的帮助,相信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最难的地方其实在于如何说动梁思远,从方舟离开的事已经让他对这个公司丧失了感情和信任,新时空才是他现在的东家,《百里桃花》也是他担任主程序的项目,要如何才能争取到他的支持?   “林安怀疑老梁。” 把心底里的话都喊出来之后,丁绪舒服多了,整理了下心情说起白天发生的事,“他今天一听说这件事,就给老梁打了电话,结果把老梁惹火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什么?!”   “怎么了?其实我们第一个想法都是怀疑老梁,尽管他……”   谢易恒沉重地叹了口气,把头埋在两手中间。他和梁思远一点都不熟,亲自出面不会有效果的,本想通过林安他们和老梁沟通,刚想到的一条路就这么断了!   “你抬起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丁绪不依不饶地拽他。   谢易恒半天才直起身:“于理来说老梁确实嫌疑最大,但老梁被迫离开方舟的时候是什么精神状态,你该不会不清楚吧?他一个连对你不满都掩饰不住的人,能演的那么惟妙惟肖?他就是被迫离开方舟的!”   “是啊,所以和老梁打完电话之后,我和林安都有些后悔了。”   一阵难以抗拒的疲惫涌上来,既然决定和戴一杰等人对抗,谢易恒觉得自己的戏演不了多久了。尽管暂时没露出大的破绽,但他却有这种预感。   “所以我才说,谁泄露了代码不是最紧要的问题。之前读过的一篇文章里说,有些程序员会在他们的代码里留下自己的印记,以防出现版权纠纷。你们需要的就是尽快和你们程序员沟通,只要有人这么做了,赶快找个反编译专家,破解《百里桃花》的代码。”   丁绪眼睛一下就明亮起来:“……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和程序一个一个聊。”   “不是一个一个,”谢易恒把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下,“先找最信任的人谈,让他帮你们了解一些事。你们做事低调些,要考虑到泄露代码的人还在公司内的可能。”   丁绪一愣,紧接着又笑了。“知道了;老谢你真行,一下就能考虑这么周到。”他翻过手掌和对方十指交握,另一只手摸了下谢易恒的脖子,“有你在,咱们肯定能赢。”   谢易恒苦笑,如果说自己的协助能给丁绪他们带来胜算,那勉勉强强能让他自己释怀一些。   第二天,林安和丁绪商量决定先找何小菲聊。   梁思远的嫌疑基本能够排除,而何小菲是他离职前最受信任的下属,同时也是个直来直去的姑娘。   何小菲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在他们的询问下很快承认自己在游戏代码里挖了个小坑,在她负责的那部分代码里。而这个挖坑的办法,还是梁思远教给她的……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黯然神伤,不知道事情发展成现在的局面,梁思远会作何感想。   得到确定的答复后,研发一部通过薛总的关系,得到了两个技术牛人的协助。他们反编译了安装包,又不断从对方的服务器获取数据,过了一周的时间,终于破解出一部分游戏的源代码。   上天似乎终于开始眷顾他们,这部分源代码中,恰好有两处包含了何小菲埋的坑——她的名字全拼!   这是无法抵赖的确凿证据,研发一部的所有知情人都高兴极了,恨不得当即就发到网上扬眉吐气。但截图发到市场部后,他们收到的回复却是:再等等。   林安坐不住了,扯着丁绪就要上楼:“带我去跟你家老谢聊聊。”刚上了几级台阶,一双大长腿就从天而降,对方悠闲地端着一小杯黑咖啡走下来对他们说:“哦?我正好要去找你们。”   十二层的小会议室内,林安一坐下就直截了当地问:“再等等是你的意思?解释一下。”   “没错。”谢易恒呷了一口咖啡,“我刚才看了热点数据,抄袭事件的热度已经没有了。虽然公关方面我已安排妥当,KOL请的都是游戏圈内的红人,微博热搜前五持续两小时,但这只能轰炸一时,并不能有效地把用户转化成我们的玩家。你们急于洗清冤屈,也别忘了我们根本的追求还是营收。”   丁绪不满地瘪了瘪嘴。   “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林安点点头,“你的意思是?”   谢易恒冲丁绪笑笑,又说:“我听阿绪说这次上线你们还有个功能没放出来,我建议尽快做次公测。只有借公测名义狠狠炒作一波,我们才有可能真正翻身。”   林安再次颔首,思忖了半分钟说:“公测本来就是计划内的,最快可以提前到下周,我一定好好准备……毕竟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所有底牌一起亮出,不成功便成仁。只是——   “只是泄露源代码的人还没找到,找不到我就踏实不了。”说到这儿,林安怒意又在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聚集,“谢总,有个问题你得如实回答。就凭那短短几行代码,你觉得我们究竟能说服多少人?”   黑咖啡还剩一半,谢易恒却感到有些心悸,大概是喝得急了。杯子被重新放下,碰撞桌面发出低沉的声音:“毕竟只是张截图,太容易伪造。”   丁绪说:“没错,所以还是必须把幕后黑手揪出来,把事情始末搞明白,才好让公众信服。”   “我也这么想。”林安和丁绪表情坚定,一齐看向谢易恒。   谢易恒听了,缓缓站起来。这些天他一直在权衡,现在连证据都有了,再往前迈一步对他们而言都是力不从心。能克制戴一杰的只有董事长蒋勇;为了最大限度地挽救项目,他必须向蒋勇说出事实,让事情的因果归位。   至于对丁绪,他也早想明白了,一旦这事情不是由自己、而是由别人讲出来,结果会有多大的不同。现在他们私下里做了这么多的调查和准备,如果在周亚文那里信用为负,难保她不会用极端的方式报复自己。譬如,给丁绪发匿名信:你身边的人就是幕后黑手!那时丁绪还会再给他一次解释的机会吗?   他曾经那么害怕阴谋败露,现在却有点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因为这个秘密的分量太重,而他揣着它走了太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报:后天本文会出现强降雨加冰雹,请各位观众做好防护措施……   居然还有新的小天使收藏,让我高兴一下下>w<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我想和阿绪单独谈谈。”   丁绪是谢易恒决定第一个坦白的人。丁绪随着谢易恒的脚步,来到一条僻静的廊道尽头,这里有一大面落地窗,阳光慵懒地斜穿进来,不刺眼又暖洋洋的;在窗前停驻,还能看到方舟门口的喷泉,三股水流一股接着一股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想象得出就连那哗哗的水流声也给人清凉之感,这里却一点都听不到。   “阿绪,我有话对你说。”   原来他不介意用巧言令色包装那些近似于情趣的小错误,但在这件事上,尽管他有一千种降低自己责任的话术,他却拒绝那么做。   “不保证不会生气。”丁绪面无表情地接话。   “没关系,我没有那个要求。”   丁绪转身面向窗外:“你早知道代码是谁泄露的。”   谢易恒低头,惨淡一笑:“你这么清楚。”   “好歹我也是你男人。”   “我不仅知道……我……”失落的男人迅速环视了一周,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丁绪的脚尖,“我还是帮凶。”   丁绪半晌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用力瞪着窗外,用力抿着嘴唇,用力攥紧衣角。谢易恒没敢直视对方,却也能感觉到身旁氤氲着强大而混沌的愤怒。   他决定继续说下去,从他为何决定入局,又为何开始想到叛逆,都一点一点讲了。回顾下来他发现自己闹的这一出也非常可笑,他不过是用一个新的错误弥补过往的错误,但过往的错误其实并没有被弥补,他只是把自己的良心骗过了而已。   “答应亚文的时候,我对你的感情还处在可以控制的阶段,如果那时候我能对自己的心情明确一点,我是绝对不会——”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青年终于开了口,声音清清冷冷,“所以你现在倒戈,也只是因为我,是不是?”   “是。”谢易恒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其实感情不多,都给你用还觉得不够。”   丁绪呼吸一滞,赶紧挪开发烫的眼睛,这种话出现在这种场合太讽刺,让他既无法痛快宣泄,又做不到丝毫的感动。他说:“这就是我受不了你的地方。”   男人垂着双眼不说话。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很会诡辩,知道怎么讨所有人喜欢。第一印象真的没错,你果然就是那种特别会趋利避害的人。我们还是太不同了。”   这句话的肯定语气把谢易恒刺痛了:“现在我已经不是那样了!和你说完我马上就会去总裁办公室,我会以我真实的身份把整个事件公开,尽全力把项目推广出去,然后我就辞职。无论如何我也要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满意?我满意重要吗?”丁绪怒得歇斯底里,手指着对方胸口,“还不是为了填补你自己的愧疚心,和你之前参与戴一杰的阴谋有什么本质的差别?我真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脑袋里装了多少运筹帷幄,你不像是投入,更像是经营,你的中心只有你自己!”   谢易恒被他骂得呆了,他背弃过许多人,自然听过各种各样的责备,却只有刚才那几句抽得他心坎热辣辣的,他不能反驳,也无法反驳。   丁绪厌恶地收回了手和视线:“呵,这本没什么错,是我要求太高,是我太投入……你让我讨厌我自己了你知道么?算了,这个我不想再提。”   “我早知道你不爱游戏,所以这游戏你爱救不救,你不欠我的。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我也一样。”青年的双眼已经变成毫无波动的深涧。   “不,我说了我一定会救,就像你说的,也是为了我自己——”   谢易恒想去拉他胳膊,想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明白自己的真诚。但手碰上丁绪胳膊的前一秒,青年却呢喃道:“分开吧。”   手足无措的男人就像没听懂一样半张着嘴,手臂僵硬在半空。他不是没设想过最遭的结果,但那句话从自己最熟悉的嘴唇中飘出来的时候,绝望还是像火车一样毫无防备地倾轧了整个灵魂。   疼痛到来之前是麻木,他机械地摇了摇头,却发不出声音。   青年没看他,嘴边挂着一丝决绝的冷笑:“老梁早就说过,要我注意身边的人。徐超然也提醒过我,双性恋大都关系混乱。林安都怀疑到你身上了,我还极力替你辩解,差点和他吵起来……真没想到,他们都是对的。别人能看清的东西我都没看到,还自认为最了解你。所以拜托了,在你公开这件事之前答应我吧,就算最后……留给我一点面子。”   谢易恒维持着紧盯着青年的表情,眼中的人此时是多么的陌生,就像从冰雪中捞出来的那样冷漠,他一时叫不出对方的名字来。丁绪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大步走掉时,他才赶紧跟着迈了两步,“不……”一声呓语就是他仅有的挣扎了。   一场折磨之后,两人分头去了不同的地方。谢易恒强行把悲伤搁置一旁,走进了蒋勇的办公室;而丁绪装作没事人似的回了工位,路上遇到叶嘉怡还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把对方电得半死。   林安在工位上等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到丁绪的目光躲闪,他就感觉到不对,把人拉到小阳台上:“你别告诉我,我之前猜的都是真的!”   丁绪耷拉着眼睛,把刚才听来的故事复述了一遍,开始还能勉强保持冷静,讲到后来,林安听到那几次事故都和谢易恒有直接关系,一面感慨于自己的机制,一面震惊于对方的装蒜技巧,忍不住“卧槽,卧槽”起来,最后直接跳脚要冲出去揍人。   “他在蒋总办公室呢!”丁绪堵住门。   “我在门外蹲他!揍不死丫的!”   丁绪见他暴怒,压制了半天的情绪也有重新泛滥的倾向,他半乞求半呵斥地说:“别闹了你!暴力能解决问题吗?!我跟他已经分了!够他难受好一阵子的!”   林安这下愣住了:“分了?这么利索?我以为你……会舍不得……”   最后几个字一出口林安就有点后悔,他看到丁绪的脸骤然黯淡下去。“有什么舍不得的?”丁绪轻声哼笑,“我一想到你们白天黑夜不分地工作,想到网民们帮咱们刷好评、留言鼓励,想到端游里那些朋友,那些场景,和现实根本没有差别……他们不玩游戏的人怎么能懂得?我不和他分,怎么跟自己交代?”   林安叹了口气,觉得继续盯着丁绪趋近崩溃的表情有点失礼,干脆送上一个结实的拥抱:“他对你是很好,但你们可能真的不适合。长痛不如短痛,熬过这阵就好了。”   “嗯。可是……只是……”丁绪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没出息地抽泣了起来。   听完谢易恒事无巨细的汇报,蒋勇终于肯相信《思无涯》的失败是人为的,罪魁祸首就是和他共事多年的CEO戴一杰。他当机立断叫进秘书,吩咐暂停戴一杰和周亚文的一切职务,并联系律师。   秘书一脸惶恐地出去后,他又看向谢易恒,脸上没什么情绪,就像看一颗物尽其用的小棋子。不过谢易恒从他的冷淡中品出了驱逐的意味,主动说道:“我会主动辞职的,但我要先做完《思无涯》的公测推广,目前没有人能做出更好的推广计划。”   蒋勇上下审视了他两眼,沉吟片刻后说:“做吧。做的好了,找下家也容易点。”   言外之意就是,这样的污点很可能影响他的职业生涯。从蒋勇严肃的脸上,谢易恒看不出这是句忠告还是讽刺,但还是认真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   一星期的准备时间堪称紧张,又得到高层的支持,更多资源涌向产品部门,把谢易恒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可他一点都不愿意停下,因为能够自由支配的每一分钟都会变得很漫长,让他控制不住地计算和丁绪分开的时间,反复体味他们已经没有关系的事实。   他给丁绪设置的是特别的消息提示音,从摊牌那天起就没再响过,那旋律却一时半会儿也忘不掉。有一天,他忽然听到不知谁的手机发出一样的声音,他本能地抓起手机,看到空荡荡的屏幕时,心底猛地涌上一股难过。他鼓起勇气打开和丁绪的对话框,敲下四个字:我想你了。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反反复复咀嚼着这几个小字,差一点再次被打垮。   为了能去趟十二层制造偶遇,他每天都去接好几次咖啡,偷偷摸摸地张望。他没指望能和人搭上话,只是特别想看上一眼。有次看到一个穿白T恤的人,他却又下意识地想躲,手一颤就被咖啡烫到了。尽管也没感觉到什么疼,他还是去卫生间冲了冲伤处。抬眼看着镜子里下巴冒出胡茬的自己,他领悟到,生活的打击真的能让人变得笨拙、麻木又呆滞。   真正想见的那个怎么都遇不到,刻意去找又没有理由。工作以外的事都失去意义,来来往往的人都成了无所谓的人。这栋大楼里到处都是和那人共处的痕迹,或许他真的应该尽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确实被人拒收过信息的我写到这里微微地抑郁了23333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公测准备了一周,丁绪就躲了谢易恒七天。   开始是想借着火气把微信好友删掉,可是一想到删掉之后聊天记录就都不存在了,又下不了狠手。   这些日子他的生活回归单纯。绒绒留在了谢易恒家,使他避免了睹猫思人的苦恼。每天晚上回到空荡荡的房间,打开客厅一角的电脑,再把帮会频道的声音外放,一边喝可乐一边和帮众下本打团战……对,和谢易恒的相遇更像是一场脱轨,这才是原本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他会快乐,会愤怒,但不会悲伤。   但关掉电脑上床睡觉的时候,他又总是会变得特别清醒。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似乎能听到悲伤正在一点点趁虚而入。热情的话语,用力的肢体语言,他们曾经互相编织了存在的经纬,而现在他却是真正的遗世独立,轻飘飘仿佛自己也只是个被一堆数据支撑的NPC罢了。   一周后,手游《思无涯》如期公测。   公测的动静搞得比不删档内测还要大,线上推广、线下推广双管齐下。五大门户网站首页横幅广告都被占据,一夜之间宣传海报爬满了十个一线城市的地铁线路。然而当用户去扫海报右下角的二维码时,跳转的却不是app store下载页,而是一个画风精致的H5——致玩家的一封信。这封信用非常委婉地强调了游戏的原创性,又把研发团队的努力描绘得朴实感人,打了一张漂亮的同情牌。   与此同时,以第三方角度出发的产业稿也正在网上铺开,放出《百里桃花》抄袭并抹黑《思无涯》的证据。但产业稿的读者大部分都是业内人士,最引起大众关注的还是谢易恒发表并且被好几个大V转发的道歉信,信中详细讲述了《思无涯》手游遭泄密的原因和过程,包括恶意挖墙脚、人为事故等等,细节之多,足以令网民信服。   这些广告投入和良好的公关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公测版本仅仅上线3小时,下载量就超过了正式上线首日的注册量!又过了一个小时,《思无涯》的实时搜索指数就超过了《百里桃花》的历史最高点。   丁绪起初还在担心玩家是否愿意听这些解释,但点开《思无涯》官方微博下的玩家评论时,映入眼帘的都是这样的评论:   “我是《思无涯》端游的老玩家,一直在等手游出!之前的谣言真是扎心了,还好官方爸爸值得我们相信!”   “听说这件事很生气,建议方舟走法律程序,维护权利!”   “以前从来都玩不进去手游,但这个游戏太良心!一充就是688!”   “A了《思无涯》许多年,打开这个游戏就泪目了,情怀爆棚!”   “跟你们说这个游戏真的很好玩!研发走心了!谢谢你们。”   丁绪感动得脑袋一热,就用自己这个实名认证过的账号回复了最后这条:“也谢谢你们/心你们一句‘很好玩’,我就满足了/害羞/发呆”   一分钟就被点了二十多个赞,下面还有条评论:“大师球!主美大大你和主策大大什么时候出柜!”   丁绪:“……”真是执迷不悟的群众。   他看的评论都是官方微博发的公测宣传文章下面的,官方微博也转发了谢易恒的道歉信,丁绪内心挣扎了几下,还是鼓足勇气点开了。道歉信里叙述的故事和他所知的无异,大部分篇幅都在交代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自我开脱的意思,至于幕后主使和公司内斗的事也是轻描淡写。他心中明白,为了更好地给公众交代,也为了公司的名誉和形象,谢易恒只能这么做。   滑到评论区需要更大的勇气,丁绪极不情愿地扫了几眼就退了出来。不管有多少人策划、参与或者推动了这件事,现在站出来道歉的是谢易恒,公众发泄情绪的出口也就只有他。   冷嘲热讽,尖锐的指责,甚至还有人身攻击。   虽然都来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但那些冰冷不善的语言却能不分青红皂白地伤害他人,看得连本应只作为旁观者的丁绪都觉得胸口发闷。   就算一个人脸皮再厚,也没法无动于衷的吧?   他都要离开方舟了,凭什么替戴一杰之流承担这些?   这些键盘侠怎么能靠一面之词就对一个人横加指责?刚刚对网友们的亲切情感一下烟消云散了,他越回想就越委屈,好像那些难听的话都是冲自己来的一样。   丁绪六神无主地握着手机胡乱想了一堆,又不甘心地重新点了进去,比刚才更加认真地翻看了一遍评论。翻到底才终于看到一条“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却无人点赞……   都没有人来为他说说话吗?   他满脑子只剩这一个念头。呆坐在工位前十几分钟,试图重新投入工作却失败之后,丁绪逐渐明白过来自己最想做的是什么了。   他弯腰拔出自己的数位板装进袋子,若有所思地走到林安跟前说:“喂,我不舒服,请半天假。”   这一上午,谢易恒忙碌到根本没工夫注意自己的微博。他催促完这个询问那个,确保所有的广告宣传素材都出现在了应有的位置,每隔一会儿就看一次各个渠道的点击或浏览数据。看到曝光效果正以飞快的效果接近预期,网络上好评如潮,他想象了下丁绪开心自豪的模样,无意识地露出了笑容。   趁着他开心的时候向他示好,说不定关系能有所缓和呢?   谢易恒抽了个空,往十二楼去了。这并不能算简单的邀功,他确实给丁绪准备了一个惊喜……这原本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也不属于常规的做法,但为了让丁绪明白自己的诚意,他还是冒着风险尝试了一把。   大概是他得到了命运的宽宥,获得了一点好运气,他居然成功了,他想着一定要在丁绪自己发现前告诉对方,亲眼看到对方或吃惊、或感动、或兴奋的样子。   一靠近研发的地盘谢易恒就仿佛感受到一股“不欢迎”的气场,但他也顾不得这些,急切地朝着丁绪的方向走去。那个熟悉的工位进入视野时他失望地停住了脚步:人不在。   “干嘛?我们老板刚才请了个假走了。”徐超然抬头对他说。   “哦……”紧握着手机的男人失落地垂下了眼睛,又抬起头问,“为什么请假?”   “没说。”徐超然没好气地回了句,停顿了下又觉得这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蔫头耷脑的样子挺可怜。他猜对方可能不方便联系丁绪,就勉为其难地接了一句,“有事找老板的话,我跟他说一声。”   谢易恒感激地看着他:“好,那你能不能跟他说……”   几分钟后丁绪的微信响了。   他刚打开绘图软件,一个条漫的框架画到一半,他认真地把框架画完才拿起手机,是徐超然的微信。   “谢.死气沉沉.委屈巴巴.见不到老婆不开心.求原谅.某某让我转达句话:‘打开苹果商店看看,有我给你的礼物’。”   丁绪一头雾水地把句子读了三遍,心想这个谢某某难道是自己做了个app吗?什么时候点的编程技能?   虽然毫无头绪,心跳却偷偷摸摸地加快了。他点开苹果商店,还在思索应该搜索什么关键词,首页精品推荐就让他彻底震惊了——   他们的游戏……居然在“本周新游”的第二个!   他亲手绘制的唯美武侠风的icon与各种外国手游并列展示,一点开商店就能看到。   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推荐位每天都会额外带来几万的下载量。他听说过,走正规程序申请这样一个位置,要提前几个月向美国总部提交申请材料,美国总部的编辑会对应用做出全方位的评估,可玩性,设计感,公司背景,社会效应……都符合他们的胃口才有望被选中。   那么谢某某是怎么做到的?丁绪觉得他很可能是走了其他途径,但不管怎么说,他做到了。   还是送给我的……丁绪感到自己是真的被击败了。   他郑重地截了张图,又得意地看了出现在首页的游戏icon一会儿,觉得自己画的icon越看越养眼。icon中楚无涯拥有飘逸的黑发,热烈的眼神,毫无保留地诠释着东方美,也是丁绪心目中最理想的侠客。而现在,他正在被更多人看见。   然而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慨叹梦想,他还记得自己急匆匆地赶回来是要做什么。重新拾起数位笔,他按照路上已经想好的剧本和分镜,一笔一笔地把它们展现在画布上……   他是真的喜欢画画,此时外加上迫切的倾诉欲,一拿起笔就是通宵。太阳重新升起时他的条漫终于竣工了,一共4张。疲惫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一时赶不上来,他又极其仔细地最后修了一遍图后,在极度忐忑的心情中,把图片发布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条漫以丁绪的口吻出发,重新梳理了抄袭门整件事,并做出了一些评价。漫画画风是萌系的,但每个人物又特征明显,比文字要更易阅读,也更吸引注意力。   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有几百转发,被官方微博转发之后,阅读量很快就超过了谢易恒老气横秋的道歉信。关注度被超越的当事人怀着好奇打开了条漫,看完后心神激荡,百感交集,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丁绪面前。   这个条漫原来是替自己洗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太好了游戏终于上线了……   好像没有啥要解释的名词吧=w=   啊上苹果推荐那个要求大家看看就算了,具体的记不清了就瞎写了写【什么态度啊你】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谢易恒拿着离职申请去总裁办公室。推门进去发现戴一杰也在里面,他面色潮红,夹克扭扭巴巴地穿在身上,像是刚和人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几个穿黑西装的人站在前CEO的身后要带他出去,他还在不依不饶地指着蒋勇的鼻子:“谁都有资格指责我,就你没有!老蒋,这神坛你也待不了多久了,总是要还的。”   蒋勇就和没听见一样:“这件事我不会追究,你要去新时空、去别的什么地方随便你。”   谢易恒开始就想过蒋勇不会走法律程序,果然如此,看来戴一杰和自己说过的话多半是真的,蒋勇的过往经历也不干净。   戴一杰出门时两人擦肩而过,谢易恒大大方方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喜悲。戴一杰只是撩了一下眼皮,目光就交错开了,像他这种身份的人,无论背地里曾经多么处心积虑,事情败露后总要摆出一笑而过的淡然,仿佛过去的一切只是一场闹剧。   而能让他保持高层人物矜持的,并非蒋勇一人的宽容,而是整个行业的麻木不仁,因为有太多人都是帮凶。   他拿到蒋勇的签字就回到办公室,开始收拾私人物品。纵使他是比较讲究的人,东西却不太多,文件资料都不能带走,其余的一个小纸箱就全部装下了。这时门被人轻轻叩响,他直起身来抹了一把额头,心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丝奇妙的悸动。   “请进。”   丁绪推门走了进来,用身体把门靠上,又不往前走:“我是来——这就要走了?”   “嗯,今天离职。后续的宣传工作我都交代给小曹了,你放心。”   “噢……我是来感谢你的。那个礼物我很喜欢。”   丁绪没想到对方会走的这么快,草草环视了一周,人走茶凉的冷清感让他有点难过。他不想让人看出来,靠在门上垂着眼睛不说话。   谢易恒却有点按捺不住了,大步来到丁绪面前,一把抓住人的肩膀。他们一周没见了!记忆再美也敌不过眼前活生生的人,这面貌,这触感,这声音。他用身体贴近他,声音在兴奋的震颤中沙哑:“那我也想谢谢你,为你的画。”   “不用,我只是讲出了事实。”对方的手抓得他有点疼,他缩缩肩膀想挣开,对方却靠得更近了,两人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   “是那样吗?”谢易恒低头认真瞧着青年泛红的脸,凭着回忆道出漫画中的配词,“ ‘如果说研发是游戏的母亲,那产品部门就是父亲,《思无涯》能有现在的成功,也是因为它有一个能力强而且负责任的好父亲……’”   “行了别说了!”丁绪抬手捂他的嘴。   “好好不说了,别说你了,我都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还说。”   “我高兴呀。哎对了,评论里有人问你呢,你说我‘测试期间,他睡觉之前还要看一眼后台数据。’人家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绪张了张嘴:“……看个漫画这么认真干什么。”   “就告诉人家呗。”   “你傻啊,说了人家就会怀疑我不客观了。”   “我不怕,没事儿~”   “我不。”   “说嘛~”   “说什么,‘因为这个产品总监是我前男友’?”   会心一击。男人脸上坏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沮丧地垂下脑袋:“宝贝儿啊……你是来扎心的吗?”   丁绪本来就是故意的,现在看到对方备受打击的样子,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他抬手捏住人的耳垂,表情恢复认真:“答应我不会再有下一次。”   “你觉得我还敢吗?”谢易恒看到曙光,心情也松快一点,露出了苦笑。   “你不敢。”丁绪想也没想就说,手向下滑在人脸上惩罚地拍了拍。   谢易恒一激动就把人揽住,嘴唇用力地印了上去。先是温柔地啃噬着均匀的唇纹,再霸道地把舌头送入,激情忘我地翻搅。   丁绪抬起头任凭人的唇舌碾过,又没敢太迎合,生怕一会儿有奇怪的东西顶住自己。   好不容易把人推开时他嘴巴都快被啃肿了,抬手摸了摸,气息还没调和过来就听见对方说:   “记得上次你怎么答应我的吗?”   “什么?”   “如果有天我被开除了,你就在这张桌子上给我‘践行’。”男人脸上笑意加深,意图不言而喻。   “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而且你是从那时候就算计上了?”   “算是吧。没拒绝就算默认了。”谢易恒说着手就不老实起来,一只摩挲着对方的胳膊,一只往衣服下摆里面探。被骚扰的人依旧躲闪不停:“想得美啊!你那个桌子看上去好硬……”   “来嘛。”谢易恒铁了心要在这里上演限制级戏码,不由分说地环住对方腋下,直接抱离了地面,一边往桌旁移动一边说,“咳,你要是怕硌着,我躺平,你骑上来。”   “妈的、老子不……”青年还没放得开到可以做出那种姿势,光是想想就红透了脸。   谈判失败,两人拉扯了一番,最后谢易恒还是凭借体力的优势把人扑倒了,从椅背上扯下一件还没来得及打包的厚大衣给人垫在身子下面。重新卷起青年的衣服下摆,露出因为紧张而绷紧的小腹。现在是中午时分,热辣的太阳透过落地窗直照进来,他们还从没在这么明亮的地方做过,所以直到这时谢易恒才注意到,对方的腰线比原来收紧了,甚至还出现了隐约的腹肌轮廓,在被阳光赋予了一层淡金色的皮肤下微微起伏。   手在人腰间流连,又附身在上面落下一个个亲吻:“去健身房还是挺有成效的。”   丁绪勾住人的脖子往下拉,其实是想让人给自己遮遮羞:“要做赶紧的,叽歪什么!”   四周是粉刷成灰白色的墙壁,身下是桃木纹的办公桌。感到自己越来越多的皮肤暴露在阳光之下,丁绪本能地想抬起胳膊挡住眼睛,手却碰到一个笔筒,更加羞得无地自容。   还好是高层建筑,窗户对面没有在阳台上吃西瓜摇蒲扇的老大爷。   谢易恒今天力气特别大,还好几次没控制住声音,丁绪因此气得咬了他好几口。   践行活动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谢易恒才心满意足地直起满是勋章的上半身。“你家钥匙,带在身上么?”   “裤子口袋。干嘛?”丁绪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裤子在对方脚边。   “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怎么了?”丁绪坐起来。   谢易恒跟他并肩坐在桌上,搂着他腰:“我走了以后,白天咱们就见不到了,晚上也不能在一起的话,怕你想我。”   丁绪难得没反驳,眼睫动了动。虽然工作时间也不经常见面,但偶尔也能一起吃个午饭开个会,空闲时爬一层楼就能看到对方,而以后却不能在一栋楼里工作了,想想都觉得寂寞。   谢易恒揉揉人的脑袋,换了个语气说:“下午我先回家,和朋友一起搬点东西过去,然后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唔……咕咾肉。”   “行~”   “这么乖巧?干脆不用上班了,做我的全职保姆吧。”   “什么待遇?一夜给上几次?”   “草,你还讨价还价上了!没问你要房租呢!”丁绪一把把人从桌子上掀了下去。   晚上丁绪回家,给开门的人很眼熟,丁绪楞了一下才想起这个人是酒吧见过的那个Annis。   “Edward,你媳妇回来了!”Annis抱着个枕头,回头冲着厨房嚷道,声音大得恨不得整个楼道都听见。   丁绪赶紧关上门。他认出Annis怀里那个枕头是谢易恒常用的那个,又看着对方抱着枕头进了自己卧室,把老谢的枕头放在自己的旁边。   Annis回头看他,眼神跟邀功似的,他站在门口讪讪说:“额,那个,我换个衣服。”   换上睡衣来到客厅,他看到Annis在沙发上坐着,Florie也在,两个人专心地拿逗猫棒调戏着绒绒,不知疲惫的绒绒也非常配合地挥舞爪子。看见丁绪出来了,Florie站起来跟他打招呼说:“嗨打扰啦!Edward的东西我们都收拾好了,晚上就在你这里蹭饭了噢。”   “好啊,今天麻烦你们了。要喝点什么?”装模作样地问了句,才想起自己冰箱里只有可乐。   “没事的宝贝儿,他们爱喝的柠檬苏打我已经买了,你过来拿下。”穿着招财猫围裙的谢易恒忽然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丁绪冲他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往厨房走去。一进门就看到拿着锅铲的谢易恒挤眉弄眼:“待客的架势很有女主人的风范哦。”   “大媳妇好好做饭,男人说话不许插嘴。”丁绪在对方屁股上掐了一把。   给两位客人拿了柠檬苏打之后,他又从客厅折了回来。“要我帮你做点啥?”丁绪叉腰看着台子上的蟹啊贝啊之类的,头都大了。   “不用不用,你别割着了手。”   “看不起人!”丁绪赌气地抓过一把活虾,开始粗暴地掐头剥皮,五分钟就剥了一盘虾仁出来,然后又拿了尖刀去挖鲍鱼,一刀下去画面有点恶心,他扁了扁嘴还是忍住了。   在丁绪的神助攻下,热菜一个接一个地出锅了。Annis和Florie簇拥在餐桌边欢呼:“哦!终于又吃到Edward的菜了!感觉像回到了大学!”后者说着还拍了照发到朋友圈。   丁绪一坐下绒绒就窜上了他的腿,一个礼拜没见,看上去它还挺想二爸爸。主厨入座以后他们就动起筷子,熟人之间没什么寒暄祝酒的餐桌礼仪,一双筷子直往嘴里扒拉。   谈话中丁绪听说Annis也准备和他的女朋友结婚了,而Florie刚谈成和一个国际啤酒品牌的合作。对比之下只有谢易恒胸无大志,他说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再考虑找工作的事,暂时只想给自己的媳妇当煮夫。丁绪发现他只有在人前才喜欢这样占口头便宜,也没纠正这个奇怪的称呼。   说到这里Annis一拍脑门“Edward,你还记得John吗?他现在在亚马逊混的可好了,最近正好在招市场总监,比你们这个抠门公司待遇好多了,你要不要去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丁丁:老纸没有那么软,老纸不可能一推就倒!   作者:我知道的啦,你躺是因为你乐意!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谢易恒还没想过转行的事,听到这个建议,下意识地去看丁绪,但对方没什么反应。就在这短暂的空当,Florie追问了句:“哦?方舟很抠门吗?那么大的公司……”   “哦,你以为呢?”Annis朝谢易恒努努嘴,“你问他,好不容易找了层关系上苹果的推荐,十几万的费用都不给批……”   谢易恒一惊,赶紧冲人使眼色,Annis一脸迷茫地闭了嘴但是晚了,丁绪听到了。   “公司没批费用?为什么?”丁绪放下筷子看着旁边的人。   Annis看自己朋友表情微妙,便替他回答道:“咳,Edward这不是走的旁门左道吗,钱送出去了未必能办成事,老板们就不想花这个钱。”   “那钱是哪儿来的?”丁绪的目光步步紧逼,谢易恒眼观鼻鼻观心。   这下Annis也很吃惊地看着谢易恒:“啊?不会吧?我以为你后来就没弄了!”   在三人的围观下,谢易恒的脸上浮现出一点难为情的神色。丁绪眼中精光一现,威胁地竖起食指:“你又不老实。”   谢易恒见对方又有不高兴的趋势,赶紧把人食指抓住了,握在手里安慰地搓:“不是说了嘛,是给你的礼物,自己掏腰包才更有诚意。”   餐桌另一侧的两位好友发出惊呼——厉害了我的Edward,一送礼物就是十几万?   谢易恒没有理睬鬼叫的两人,他满眼都是自己的小恋人,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正好打算搬进你家黏着你,就把我那套公寓租出去了,对方预付了一年的房租,钱不就有了?”   丁绪啼笑皆非:“那要是我根本不答应你住进来呢?”   “那就……那就自己找房子住。”谢易恒不满地朝两位好友抬抬下巴,后者无辜地摊了摊手。   得了吧,根本就是苦肉计,他咬定了自己会心软!   丁绪抽回了手,除了受宠若惊之外,还有许多复杂的情绪不知该如何表达。直到送Florie和Annis离开,他都有些心不在焉,临走前两位损友还一个劲地用眼神提醒谢易恒,你的媳妇可能在闹别扭,好生哄着。   关上门回过身,谢易恒发现绒绒已经先自己一步去哄人了,丁绪正抱着绒绒玩举高高的游戏,嘴角边带着一丝浅笑。但两人目光对上时,丁绪马上就把笑容收了起来。   “长本事了你,一下让我欠你这么大一个人情。我可还不上。”丁绪不时转动着漆黑的眼,显得有些不安。   原来是自尊心在作祟了,谢易恒轻易看穿了青年,在他身边坐下,不由分说地把人的手重新握住:“礼物什么的,只是说着玩的。我只是希望尽自己的努力,让我们的项目回归它应有的人气……”   “是你自己想要那么做的,还是做给我看的?”丁绪很平静地看进他的眼睛,“我问你,当你看到咱们游戏出现在首页推荐的时候,你就真的没有感觉?”   谢易恒哑然,他是提前一天就知道了推荐位谈妥的事情,而那段时间他满脑子丁绪的事情,揣摩他在做什么,看到这个会怎么想,有没有可能原谅自己……毫无心思品尝其他事情带来的快乐。   失落在丁绪脸上一闪而过:“好吧,就算你单纯为了我也罢,我明白你的心意。不过既然这样的话,Annis说的去亚马逊工作的事,你认真考虑一下吧。”   谢易恒本来要伸出手拥抱,听到这句动作一滞:“你是认真的?”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原来也做过电商,还有人脉,平台也不错。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觉得合适就好。”   丁绪说的心平气和,但谢易恒心里还是没谱。他一直都觉得不管去哪家公司,对方会希望和自己继续做同行,而他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一时间也想不清楚。   正在沉吟挣扎之时,他感到脸上被人轻柔地摸了摸,抬眼正对上丁绪和煦的微笑:“发什么呆?洗澡睡觉,明天我可还要上班。”   “还上什么班呀……”谢易恒抓住人的一角不让走,眼睛一亮,“哎,难得我闲了,不如咱们出国浪几天去。”   “出国?说走就走,你有签证?”丁绪只当他是玩笑。   “那就去个免签的地方?塞班什么的。”   “你有钱?一个没地方住还要借宿的人。”   谢易恒正要解释我也是有存款的,丁绪已经毫不犹豫地钻进浴室并迅速地关上了门,以防对方直接跟进来。听到门上锁的咯嗒声,谢易恒故作凄凉地叹息了一声,倒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对路过沙发靠背的小灰猫说:“绒绒啊,以后你娶了老婆千万不可以丢工作,在家里没地位哦。哎?特价机票往返只要999?”   绒绒仿佛也嗅到了这个人类身上的穷苦气息,眼睛都没动一下就高傲地走开了。   这时浴室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谢易恒从沙发上弹起来,奔向浴室的门却打不开,只能隔着门问:“怎么了?有老鼠?蟑螂?被电了?手机掉坑里了?”   门呼地一下被人从里面拉开,□□的丁绪拿着手机在他眼前晃,晃了好几下谢易恒才看清这是对方的朋友圈,有一条状态是《思无涯》的海报。   “我爸点赞了!”丁绪笑成了一朵怒放的大红花,“我发的咱们游戏海报,他刚刚给这条状态点赞了!啊啊亲爱的我爱你!”   丁绪跳起来挂在人脖子上,对着脸就是吧唧吧唧两大口。谢易恒还从没受到过这种待遇,整个人都被亲得傻愣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傻死了你……”   “我不管,我高兴!那我们就去旅游,按你说的办。拿我手机跟林安请假去!去吧去吧。”   谢易恒应承着接过手机,目光开始在对方光溜溜的身体上乱跑,身体某处正逐渐变得兴趣盎然,而回答他期待的是一道被重新关上的木门。   好吧,他咽了咽口水,重新回到沙发上拨通林安的电话。   “喂?这么晚找我干嘛呀?”等待音不过三声,林安略带调戏的声音就飘了出来。   谢易恒脸如锅底:“干嘛也不是找你约炮,美什么。”   “操!你特么……”林安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这个渣男的嗓音印象如此深刻,“你把阿绪怎么了啊?”   “没怎么啊,我在他家,他正洗澡呢。”谢易恒故意把“洗澡”两字说得和浴室里的蒸汽一样暧昧。   “啧,无耻老贼。”林安一听就知道两人复合了,对丁绪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谢易恒恢复了胜利者的微笑:“哎呦,奸计没得逞挺遗憾?”他能猜到林安背地里说过不少劝分的话。   “过分了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就是来跟我炫耀的?”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没品?我就是替我家宝贝儿跟你请一周的假,明天我们去塞班度蜜月。”   “项目刚公测,你俩闪的倒是快,老子这会儿还加班呢!得,假准了,赶紧滚滚滚,省得闪瞎我们狗眼。”   听到浴室的门开了,谢易恒嬉笑着道了句谢就挂了电话。丁绪穿着件大T恤,光着两条小细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直接跨坐在人身上:“谈妥了?你又欺负林安。”   谢易恒不失时机地把手伸进T恤下摆,兴奋地发现青年竟是真空,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嗯……啊……妥了……”   康样子丁绪心情是真不错,慢条斯理地帮人解开衬衫扣子,皮带扣子,几乎剥了个精光……最后一脚踹进浴室。   “小子,今晚你可过不好了……”谢易恒从浴室里传出的声音带着火。   丁绪耀武扬威地喊了回去:“怕你哦!”   塞班岛之旅就是一场任性的度假,没有日程安排,两人活动范围不超过海滨酒店周边一公里。白天就在海边瘫着,碧海晴空椰子树像一幅巨大的画,虽然千篇一律,但确实能让人身心放松。虽然丁绪不会游泳,偶尔也会跟着谢易恒下海,温暖的海水拥抱着两人,淹没了水下的亲密无间。   两天下来谢易恒的皮肤就由蜜色转为了小麦色,丁绪不经晒,露出的部位被晒得红红的,又痒又辣。当晚谢易恒以此为由,把人按在两米宽的大床上,先从头到脚涂了一层芦荟液,然后又没忍住在人身上发泄了一些多余的体力。   好几年没出门旅游的丁绪破天荒地发了条朋友圈,八张配图是风景照,一张是两人白花花的上半身。三分钟后他哥哥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正在躺椅上吸冰镇西瓜汁的丁绪看了下来电人,差点掉在地上。   “电话给我,我还欠你哥一个解释。”   丁绪看了看谢易恒伸过的手,想了一下还是自己把电话接通了:“喂,干嘛。”   “你和那个姓谢的在度假?!”丁威语气凶神恶煞。   “对啊。哥,上次那就是个误会,我们好好的。”丁绪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人,把事情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丁威不怎么买账:“我看他这个人油嘴滑舌的厉害,你这种实心眼,小心到时候叫人卖了都不知道……”   “哥,我有判断力,也比你清楚他是个什么人。”丁绪忽然说道,语气坚定又轻松,“你和爸总觉得我幼稚,喜欢代替我做判断,可你们代替不了我生活,也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可我明白,而且我已经得到了。事业圆满,还有一个全心全意支持和鼓励我的人,我觉得我是个赢家。不管你和我爸怎么看,我都不会再怀疑这一点。”   海风阵阵,孩童的嬉笑声由远及近,谢易恒后来没细听他们还说了什么,只看到丁绪面带微笑地倚在沙滩椅上,翘着二郎腿,墨镜上倒映着一片海阔天空。电话很快就挂了,他偏过头评论道:   “你刚才讲电话的样子,就像黑道大佬。”   “有吗?我明明是在谈人生和理想。”   “不,我是说你真酷。”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因为身体抱恙没有按时更新,虽然感觉也没有人会发现啦。   下次更新就是最终章咯…… 第45章 终章   一个月后,游戏行业的最权威奖项“金手柄”开始了一年一度的评选。   该奖项之所以含金量高,其一是因为杜绝了暗箱操作,其二是每个奖项只有一款游戏能够获选。   与往年相同,“年度最佳手机游戏”是竞争最激烈的一个奖项,每个手游厂商都对其虎视眈眈,但真正有希望入围的还是处在业内金字塔顶端的几个游戏大厂,比如方舟网络和新时空。今年方舟网络的参选作品自然是《思无涯》。   经过为期两周的线上投票,入围名单出炉,和公众预想的无二,入围“年度最佳手机游戏”的三款游戏分别来自方舟网络、新时空和一家叫麒麟的新兴手游工作室。   名单公布的第二天,林安就收到了几张来自“金手柄”评选委员会的颁奖典礼门票。挨个询问了几个上级之后,他们都表示没有时间亲自参加典礼,于是林安成了现场领奖的预定人选。他把其余的票发给了主程序小王和丁绪,打算让研发的核心人物一起去见证《思无涯》的光荣。   这天晚上,看到丁绪带回家的门票,谢易恒内心一动:“你还能要到票吗?”   丁绪意外地打量他:“你想去?”   谢易恒毫不犹豫地点头:“想亲眼看到你们登上领奖台的样子。”   丁绪不好意思地笑了:“也不一定就是咱们游戏呢。”   谢易恒嘴欠道:“万一没选上,我也能给你擦擦眼泪。”   “去你的,不可能!没有什么游戏比我们的更好。”丁绪直着脖子反驳。   “对啦,就是要有这种气势。”   颁奖典礼当天,谢易恒跟着研发团队三人一起到达典礼所在的会场。会场四周已经挤满了媒体,供观众坐的坐位目测有五百个,正前方是一个造型独特的巨大屏幕。入围作品的领奖人统一在前排嘉宾席落座,林安的位置正好在嘉宾席最后一排,其余三人就在他的后一排坐下。   典礼从比较轻量的奖项开始颁布,最佳cos团体,最佳游戏主播,最佳H5小游戏,最佳电竞选手……中场还有美女热舞助兴。但对于等待颁奖的嘉宾来说,这些节目无异于煎熬。   离开了方舟,并不代表离开游戏行业。出于工作岗位的习惯,谢易恒用心留意着周围的人,果然看到几个以前打过交道的媒体和厂商朋友,走过去寒暄了几句。回座位时他注意到前排的年轻女人一直颇有兴趣地望着他,就主动打了个招呼。交换名片后女子惊讶起来:“哦,怪不得您的名字这么耳熟,我好像知道您!我在微博上看到过您发的……”   谢易恒有点尴尬地笑笑:“是我。不过我已经被解雇了。”   女子吃了一惊:“哦,这事真令人遗憾。我们公司是做主机游戏的,虽然目前大部分中国的玩家还没有养成付费习惯,但我们相信这会是一个大趋势,在未来主机游戏还有广阔的人口红利。”   谢易恒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我媳妇是一个重度玩家,他就很喜欢主机游戏。”   坐在他旁边的“媳妇”偷偷掐他大腿。女子笑起来,继续说:“我们公司正好缺您这样的市场方面的人才,如果您感兴趣,回头可以联系我喔?”   谢易恒也挺吃惊,知道他的黑历史还乐意要他,这个女人也够放得开的。“谢谢你,我会好好考虑下的。”他毕恭毕敬地说。   这时最佳网页游戏奖项公布,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下一个奖项就是最佳手游了,丁绪紧张地抿住了嘴唇。   穿妖冶红色长裙的女主持人重新回到台上,目送页游领奖人离开,开始揭晓年度最佳手游的获奖者。林安腰杆挺得笔直,而同排的新时空负责人也是正襟危坐,好像在比谁的背影更高一样。   玛德,就是给了麒麟也不想看新时空获奖。丁绪小声嘟囔。   主持人面带微笑地打开了手中的小红本,几百双眼睛立刻锁定在她的红唇上。   “获得XXXX年度,金手柄奖,‘最佳手机游戏’奖项的游戏是——”   谢易恒把手伸过去找丁绪的手,给对方毫不客气地抓了个死紧。   “……《思无涯》!”   听到第一个字时林安就蹭地站了起来,在一片观众的仰视中显得格外高大。掌声雷动,他小跑着来到舞台中央,接过话筒,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我是《思无涯》手游的主策划林安。今天我是代表我们的团队站在这里。首先感谢金手柄评委会,感谢广大玩家长期以来的守护和信任,是你们让这个IP十年来熠熠生辉,是你们让我们找到了坚持下去的意义!”   他说的发自肺腑,虽然不甚流畅,但掷地有声,观众席上再次爆发出一阵掌声。   “大家可能都知道,我们的项目在之前经历了很多的困难。尝试过我们的游戏的人可能知道,从很多方面来说,我们都是那个‘吃螃蟹的人’。半年多的开发和测试中,我们团队每一个人都怀疑过自己,那种压力很大,而挫败感比压力还要沉重。但是我很幸运,有一群有能力、有信念的同事……是的,我们并不比其他团队更优秀,信念就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诸位来到这个行业,我相信都是受到了梦想的召唤,我恳请各位不忘初心,用一颗纯粹的心对待游戏,相信有一天你们可以做得更出色,我们的梦想王国可以庇护更多的人。谢谢大家!”   接近结尾时林安停了片刻,就像还有太多的话想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还是草草收了尾,在台上深深鞠了一躬。谢易恒感到自己周身都在不可思议地沸腾着,他在美国听过各种富有煽动性和技巧的演讲,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被几句话深深打动。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情绪,他匆匆瞟了丁绪一眼,竟发现青年依然直直地盯着台上的镁光灯,脸上挂了两道泪痕。   怕对方因为落选哭鼻子,谢易恒早有准备,摸出两张纸巾给他擦脸:“好啦好啦,咱们都获奖了。”   丁绪有点恍惚,给人擦了好几下,视线才慢慢转到谢易恒脸上:“就跟做梦似的,这不是做梦吧?”   “当然不是。”谢易恒把他脸擦干了,又用手心捂了捂,“咱们的游戏获奖了,你是今年最佳手游的主美……以后可就是游戏圈的小名人了。”   丁绪本来又鼻酸想哭,听见最后一句话时,迟到的第六感才开始运作。他隐约感到周围的人在羡慕又憧憬地朝自己的方向看,只好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问前排的林安要奖杯看看。   林安把被自己捧得温热的奖杯递给丁绪,一脸意犹未尽的沉醉笑容:“哎,活动结束了请你们吃饭。”   丁绪抚摸着水晶奖杯上的烫金字,脸上渐渐浮现自信的微笑。“能带家属吗?”他把奖杯递给小王,呲着一口白牙问前面的人。   林安白了谢易恒一眼:“家属自费。”   话是这么说,到了吃饭的地方,林安还是轻车熟路地点了四人份的食物然后结了账。   只不过……   “诚意呢林老板,就带我们吃烤串啊。”丁绪打量着塑料棚子,一脸嫌弃地用手扇风。   谢易恒见状从旁边桌上拿了个塑料板过来,殷勤地给丁绪扇风。林安死皮赖脸地凑到下风口沾光:“哎,这家店是我专门打听的,环境差了点,但他家的特色小腰串可是独一无二的。再说了咱们刚拿到奖,就去五星酒店奢侈,还有没有上进青年的赤子之心了?”   谢易恒点了点头:“没错,干咱们这行的,还是需要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啧啧,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还‘咱们这行’,你工作找到没啊?”   丁绪听了,也静静地瞧着他,不知道自己眼中有点期待没藏好。谢易恒在三人探究的目光下随意地开口道:“昨天新时空联系我了,我没答应。”   “哟,算你还有点气节。”林安难得地给了他点好颜色。   “对了,刚才那个给你递名片的女人是哪个公司啊?让我看看。”   丁绪接过谢易恒掏出来的名片,不过他平时对业内新闻不太关注,没看出名堂来。林安看了看却面露惊喜:“我知道这家公司,规模不大但是专攻主机市场的,比咱们公司的主机业务强得多了。”   “那我就试试。”谢易恒郑重地把名片收起来,说。   “那还用试?谢总准行的,我看到那个女人的眼睛黏在谢总身上移不开呢。”小王在一旁调笑着。丁绪听了,不甚满意地瘪瘪嘴。   “不去做电商吗?”丁绪迟疑着问他。   “嗯。我想过了,我就喜欢和喜怒无常、吹毛求疵的玩家打交道,也喜欢和你们这种中二青年做同行……”   “瞎说什么大实话!”林安笑骂。   谢易恒带头举起酒杯,四杯啤酒在清爽的夜空下浮动着金色,他们预感自己又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开端。   “所以,继续一起做游戏吧。”谢易恒温柔而坚定地望着丁绪说。   丁绪的表情就像被天边的焰火照亮一般,五光十色的悸动。他与人碰了下杯:“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怎么说是完结了呢。这一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章有太多的不足,不过写到这里算是没有遗憾了~   谢谢看到这里的你。如果有任何的感想,建议或者意见,请不要大意直接留评给我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